第4部分(3 / 4)

,織女星將是北極星。她按照上帝的旨意,不與我們在一起了,真是我們的不幸。她是宇宙驕子,不只依戀一方水土。人們那時即使活著,她已經不在頭頂上了。美麗,寧靜,緩慢,不可逆轉。

張雪烽蹲伏,再彎腰,頭伸入麥苗間呼吸,好像一隻羊把頭埋入草叢裡吃草,頭腦清涼,思緒回到人間。

月亮升到東南方的低空上,被一排濃密幽暗的白楊樹託著,好像月亮就是從那樹團裡升起來的,向田野、大漠灑著柔和的光色。樹團的陰影安詳、神秘,一道黑黑的高牆,走進去幾個人影都會隱秘不見;若再走出樹叢,則為明亮月色下的田野,心裡驚喜,想說什麼話,想奔跑。月亮周圍的星星淡疏,看不清楚,頭頂上面的銀河美麗、寧靜而遙遠。麥子抽穗,在月光下呈現幽暗的明亮,一個個的麥穗彎曲而精神飽滿,似乎比白天還要精神振作。麥田延伸到湖灣的拐彎處,朦朧不清,融化到月色裡。好像另外一種力量或許多的力量互相吸附,相容,明滅。偌大的田野上,那兩棵杏樹的花早落了,樹葉疏朗,樹冠接受的光色向下流蕩似的,宛如兩棵垂柳靜立在岩石草叢裡。它孤清,無聲,幽靜而鮮活。夜風送來酸酸的味道。忽然,麥田裡有聲音,響動,窸窣,幾排麥穗亂顫。哦,大概是野雞。它們從湖灘裡、大漠裡,或者不知是哪裡的灌木叢中,溜到麥田裡來。張雪烽拿起一個土疙瘩,扔向田裡,野雞急速地竄向遠處了,一排麥穗象一道微波劃開去。在空中有迅疾的小黑影飛掠,是蝙蝠,——本地習俗,女人孩子怕蝙蝠,要矇住頭,避諱。他的腳邊有什麼在蠕動,不能再輕微的聲音傳到耳朵裡,低頭細看,用手遮擋了月光,才看清了,是一隻不小的青蛙。它大不咧咧的,或者是在這平和閒靜的一隅生活得很自在,笨重緩慢地爬行。青蛙是益蟲,和蝙蝠一樣,吃掉多少害蟲啊!但他不大喜歡,當然,也不是很討厭,就由它去吧。這裡沒有蛇、大蜥蜴,青蛙是無憂無慮的。,

3鄉村夏夜(5)

田間小路上,一個人穿著雨鞋走路,粗重的嘩啦聲,雙手在身後夾著鐵鍁。民工在月光下走路或幹活心情也很好。他在澆水,進入到水裡,水聲泥漿相混。他彎腰鏟溼泥,攔住一個壩口。鏟完,攔出了,舉起鐵鍁拍打“壩口”,啪——啪的聲音清脆而厚實,傳得很遠。

“過來!過來喝一杯!”張雪烽喊。

那人走過來看清楚:“哦,張老闆。”

“到早上這塊地能澆完嗎?”

“完了。”民工高興地說。

民工蹲在溝沿上,聽著水聲嘰嘰咕咕的低語,看著反射月光的水流向麥田,銀光抖動,心裡很踏實。他們自從出生到這塊黃土地上,這種情感是天生的,是土地傳給的。他把手伸到水裡,攪動一下,好象攪動日曬的麥子。張雪烽斟一杯啤酒平舉著,讓他接住,他興奮地站起來接住,看看他的老闆,樂呵呵地喝。喝完,他說:“清涼呀,就是有點苦。”用袖子把嘴角擦淨。讓他再喝,他不喝了。月夜裡的靜默,一隻奇怪的鳥兒大概在夜空裡翻飛,連嗓音都變了,唧,唧,唧了它,——者,者,者來去,——啾 ,啾 ,啾是的!

“你的家就在這裡嗎?”

“去年從山裡遷來;我們那個山裡啊,太苦焦了。山坡上種了糜子、青稞,十有八九顆粒無收,不下雨呀。連人吃的水都困難。吃的東西可以背上去,愁的是山上沒有柴,冬天冷得不行,全憑羊糞蛋圍爐炕。爺爺那一輩,在更遠的山裡,倒是有樹有水,靠住青海了。”

張雪烽知道那裡的地貌狀況,地理書說屬於高寒陰溼。遞給他一支菸,二人的菸頭明滅。

“家裡好吧?”

“哄個肚子也行,就是沒有幾個錢。”

月亮升得更高,完全脫離開幽暗的樹團,天地空明,田野有了靈氣似的,萬千的細微的生命顫動。張雪烽慢悠悠地說:“錢這個東西呀!多的人也沒有幾個。你家裡幾口人?”

他遲疑,不好意思地笑,沒有聲音的笑。張學烽感到他有難言之隱,準備他不論說什麼也不吃驚。民工咳嗽一聲,絮叨了:

“五口人。”他說出五口人,不好意思,好像舌頭把牙齒、口腔裡舔了幾下。“養了三個丫頭,計劃生育就罰款一萬五,把人罰窮了。娃子們多,負擔也重呵。大的那個丫頭不讓上學了。她自己哭著要上學,說她是班裡的第一名,好好學習,將來爭氣,掙錢,把她當兒子使喚,她將來也不準備結婚了,專門伺候父母親。那是哪裡的話?娃娃們的幻想麼。我覺得上學沒意思,就把她的書燒掉,要絕上學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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