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端坐著，還保持著低頭閱讀的姿勢。
沈國立一張老臉也有了點不自然，“這部劇，我知道很為難。我們找了很多女演員，都沒有人願意出演。如果你願意，我以及文芳都會作為投資人贊助，依舊給你一線女演員的片酬。如果你不願意，我們也尊重你的選擇，不會勉強。”
金文芳不認可地瞥了他一下，“還有很多優秀女演員，沒有聯絡過。片酬，現在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沈國立有點不高興了，“怎麼沒聯絡過？沒人肯接戲，這是事實，你怎麼就不能接受事實？這劇本，換做是三十年前的你，接嗎？別拿這是好劇本的事情搪塞我，接還是不接，你就給個說法！”
“我……”金文芳第二個字怎麼都說不出來。
答案顯然非常明確，三十年前她風光正好，事業巔峰，絕不會接下這個劇本。
他們倆爭執的時候，那坐著的陸仁仍舊維持著沉默，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容的側臉。
就在沈國立放棄，站起來想要回劇組的時候，他就聽見啪嗒啪嗒的幾聲響動，從他對面傳過來。
他一雙老眼吃驚地望過去，才看見林容吸著鼻子，抬起了淚眼婆娑的臉蛋。
她狠狠吸了一下鼻涕，很不好意思地伸手在被淚水打溼的劇本上抹了一下。
“好故事。”
她的聲音有點輕，還有點哽咽。
沈國立站起來，又坐了下去。
他旁邊的陸仁，死水一般的眼裡亮了幾分。
“這是我今年讀過最慘的故事，……”林容根本沒有一點女藝人的自覺，伸手就拿衣服袖子抹眼淚，邊嗷嗷地哭，邊抽抽搭搭地指著劇本，“這個馬菲，太慘了……嗚嗚嗚，就不能，就不能給她個好結局嗎？”
說完，她就在沈國立跟金文芳有些驚愕的表情下，期待地看向身邊不吭聲的陸仁。
“導演，給她個好結局吧，我想演，可是唔，實在太慘了……”林容說著又揚起臉蛋，擦了把眼淚，“我怕我會哭，然後演不下去，……”
當她說到想要演的時候，沈國立那雙本來已經失望的眼睛，又燃起了希望。
一直沒有給她好臉色的金文芳，再看向她的目光也不由多了幾分意外以及欣賞。
只有陸仁，皺了下眉頭，很嫌棄地要把被她淚水打溼的劇本抽回來，生硬地說道，“不改。”
林容一手抹著眼淚，一手死死壓住胳膊下的劇本，不肯鬆開，“改吧……”
“不改！”
“改吧……”
“不改！”
沈國立的嘴角終於揚了起來。
陸仁剛剛還有些生硬的說話語調，也慢慢地有了正常人的味道。
“你真的願意演？”金文芳優雅的臉上，寫著幾分懷疑，但更多的卻是期待，“哪怕是這樣一個要被人指著脊樑罵的人物？”
她不說還好，一說林容的金豆子又掉了下來。
嘴巴一癟，她就又哀怨地看向了那邊跟她扯著劇本不放的陸仁。
“我想演。”
陸仁的手鬆了一下。
“片酬呢？”金文芳擔憂地看了對面邋遢得沒有人樣的陸仁一眼。
林容趁著對方鬆手就把劇本搶了過來，“片酬，聽導演的唄！”
一個演員的價值，往往在於伯樂的欣賞，而不在於行業裡寫在白紙上的身價。
陸仁的手停在半空，終於抖了一下。
155 遇到了假導演嗎03（二更）
等到沈國立站起來，開啟了茶館包間裡的窗，被冷冽寒風吹得渾身都哆嗦的時候，林容才朝空中吐了一口白氣。
她這才感覺到，她正歡快地活著。
這個劇本，實在是太沉重了！
然而，卻讓她欲罷不能。
馬菲回憶錄，其實就是一個淪落風塵的女子回憶錄。
她的墮落，淪陷深淵，一步步走到人生絕境的回放。
吸食毒。品，黑夜中賣笑，就像是活在一個被放逐丟棄的殘破世界裡，她不知道人們為什麼而歡樂，又為什麼而流淚。
她的回憶錄，就是把一個個結疤的傷口血淋淋地揭開，然後漠然地展示給所有人看，最後迎來徹底毀滅的過程與結局。
等看完劇本，她也有點明白，為什麼陸仁會是那個鬼樣子了。
林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旁邊一臉慘白的陸仁一眼，心裡就又顫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