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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靈的頭顱被斬下後在地上滾了一滾,驀然縮小,變成了一個少女的螓首,容色嬌麗如生——竟是在死前,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天啊!”那笙被嚇了一跳,望著那顆同齡人的頭顱。
白麟的頂心裡貫穿著闢天劍,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蘇摩,目光亮得可怕,充斥著怨毒和絕望,竟似要從化為厲鬼去啖食對方。然而畢竟是生魂已散,孤零零的頭顱只維持了片刻的神智,嘴唇開闔著,吐出一句話,便再也不動。
“我恨自己……曾委身於一個鮫人。”
那句話過後,玄室內寂靜無聲。
西京望著地上那顆少女的頭顱,想起百年前在帝都也曾見過白瓔身邊這個小小的女孩。
當初白瓔被送進帝都冊封時,白麟不過六七歲,粉團也似的娃娃,前呼後擁,嬌貴而專橫。如今世事倥傯,那個白族的千金竟是在這座古墓裡、以邪靈的形態死去。
那笙望著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發呆,許久,才大著膽子上前俯身想闔起她的眼睛。然而白麟的眼睛一直大睜著,竟是怎麼也無法闔上。
“她一定很恨你啊……”那笙心有餘悸,側頭望了望蘇摩,而後者毫無表情。
西京此刻吐出一口氣來,走過去拍了拍蘇摩的肩,沉聲安慰:“白麟變成了這種模樣,就算你殺了,白瓔她也不會……”
“誰管她會如何?”蘇摩忽地冷笑,截斷了西京的話,“她有本事,就來殺了我為妹妹報仇罷!”
淡淡說著,手中引線忽地如靈蛇抬起,對準了廢墟中的阿諾。阿諾望著主人,眼神又是恐懼又是厭惡,手足發出微微的顫抖,顯然是極力想掙脫。
然而那一根引線從傀儡的心臟部位穿過,將其釘住。
※※※
兩個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就這樣在廢墟里靜靜對峙。
“你我之間,終須一個了結。就如當年母親身體裡的養分只能誕出一個嬰兒一樣,如今也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成為海皇——”許久,蘇摩開口,望向自己的孿生兄弟,眼神平靜冷酷,“無論如何,這第二次的爭奪,還是你失敗了……我的弟弟。”
十指一彈,戒指上的引線呼嘯飛出,織成了一面無形的網。光網中,蘇諾拼命掙扎,卻逃不出那個羅網,釘在心臟裡的那根引線反而越絞越緊。
“不甘心麼?沒什麼好不甘心的……你不曾活過,所以不知道其實活著、並不如想象中的美好……”望著絕望掙扎的偶人,蘇摩的聲音裡流露出從未有過的倦意,第一次對著兄弟喃喃說出心裡的話語,“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從一開始就將出生的機會讓與你——這樣,我這一生承受的,都不必揹負。”
蘇摩十指緊扣,引線根根如蛇般探首,瞬地鑽入阿諾四肢關節,將它釘住。偶人張開嘴,發出一聲聽不見的嘶喊,蘇摩的手控制著引線,將它狂舞的手足扯住,半晌終於定住了它。
在引線重新插入四肢關節的時候,阿諾眼裡妖鬼般的亮色就忽然黯淡了,蘇摩一扯引線,它的手腳喀喇一聲垂下,彷彿又恢復到了傀儡的身份。
“我並不愛這場浮生——只是到了現在,卻已然並不能中途放棄。我必須活下去……你明白麼,我的弟弟?”傀儡師的嘴裡,忽然吐出了最後一句低沉的嘆息。十戒的光芒暴漲,竟然逆著戒指上的引線,緩緩向著虛空中的傀儡蔓延過去,宛如銀色的火在一路燃燒。
“龍,幫助我。”蘇摩握緊引線,扯住那個和自己等大的傀儡,忽地開口。
袖中金光一閃,龍應聲飛出。
神龍將身子放大到合適這個密室空間大小,浮在空中俯視著眾人。然而,它明月一樣的眼睛裡卻有凝重的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地上那個癱倒的偶人,並未響應傀儡師的召喚。
“放了它。”許久,從龍的嘴裡,忽然吐出低沉的吟哦,“不能這樣。”
所有人悚然驚動。蘇摩下意識地鬆手,卻也抬起了眼睛,有些詫異地望向半空中的蛟龍。龍的眼神卻是認真的,一直望著聯結雙方身體的絲線,長身一卷,將那個失去支援的傀儡捲起,定在虛空裡。忽地一張口,吐出一團火來。
那火席捲而來,洶湧迫人,然而等真正燃及,卻竟然只有細細一線。
火舌準確地舔上了十根引線,將傀儡連著引線一起包圍!
阿諾垂著頭顱和四肢浮在空中,無數的絲線從它的關節上垂落下來,閃出詭異的銀色光澤。火宛如紅蓮一樣在它身周開放,伸出暴烈的舌頭舔拭著偶人,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