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當月亮再露出臉時,暴露出已經走到小溪中間的諾曼。他往水裡看了看,開始只是好奇,後來感到了著迷和恐慌。月光穿透了水面,就像照著一池流動的泥沼一樣。這並沒有使他喘不過氣來,黑水中反映出來的其實並不是月亮,那是一副人類的骷髏。
喝上一口這種垃圾,諾曼,水面的骷髏頭對他低語。嘿,洗個該死的澡,如果願意的話。忘掉所有的愚蠢行為,喝上一口你就會忘記它們。喝完這一口,它就不會再來打擾你了,什麼都不能使你煩惱了。
聽上去那麼合情合理,那麼正確。他抬起頭看看月亮,想知道天空中的月亮是不是和水裡的月亮一樣像個骷髏。他沒有看見月亮,但是看見了羅絲。她站在通向一片枯樹林的小路上,一個小孩兒的雕像旁,兩隻手臂高高地舉向空中。
“你想逃走,沒那麼容易,”他喘著粗氣,“我不會……”
那個石頭男孩忽然動了起來。它放下胳膊,抓住羅西的右手腕,羅西尖叫著,毫無結果地想擺脫它的控制。石頭男孩咧嘴笑了,正當諾曼看得入神,那男孩兒伸出大理石的舌頭向羅西挑釁地晃了晃。
“幹得好,”諾曼悄悄地說,“抓住她,只要抓住她就行。”
他一步跳上了岸邊,伸出巨大的雙手,向他那位剛愎自用的妻子跑去。
5
“想跟我玩兒——玩兒嗎?”石頭男孩不受任何影響地用刺耳的聲音詢問。攥著她手腕的那雙手從各個角度緊緊地抓住她並用力捏著,她感到了難以承受的重量。她一回頭,看見諾曼跳到了岸邊,面具上的牛角伸向夜空。他在光滑的草地上絆了一下,但是沒有摔倒。當她第一次意識到這是開警車的諾曼時,她有些恐慌了。他就要抓住她了,然後會怎樣?他會把她咬成碎片,她會一直尖叫著死去,鼻子裡殘留著英格蘭牛皮的味道。他會——
“跟我玩一玩怎麼樣?”石頭男孩吐了一口唾沫,“想爬在地上玩一次嗎,羅西——”
“不!”她淒厲地尖叫了一聲,把怒火全部倒了出來,震撼著整個大腦,“不,離我遠點兒,別玩這套高中生的把戲了,讓我一個人待著!”
她甩了甩左手,沒有過多考慮便一拳打在大理石的臉上,自己的手該有多疼……其實她一點也沒有感到疼,好像用撞捶連續打在一個腐爛的、有彈性的東西上。她面前閃現出一副全新的表情——驚恐取代了貪慾,然後那東西假笑著的面孔立刻碎成千百塊麵糰色的碎片。那隻緊緊攥住手腕的沉重的手鬆開了,但是諾曼幾乎就在她的頭上,低著頭,從面具上發出帶口水聲的呼吸。他伸出了雙手。
羅西轉過身,感覺到一隻伸出的手指從她的肩帶上滑過,被她意外地躲開了。
現在他們展開了一場競賽。
6
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經常參加跑步,那還是她那理智的媽媽開始繁瑣的教育之前。她教羅西·戴安娜·麥克蘭登知道什麼是符合貴婦人身份的舉止,什麼不符合(例如跑步,特別是當你的乳房已經豐滿,跑起來會在胸前亂跳以後就絕對不能再跑了)。她全速奔跑,低下腦袋,雙手在兩側不停地上下襬動。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諾曼緊緊跟在她的身後,並不知道他已經有些落後了,開始只落後了一英尺,緊接著距離拉開了三英尺。她能聽見他的呼吸聲和哼哧哼哧的喘氣聲,甚至當他落在後面時,那聲音還酷似迷宮中的艾林尼斯。她能辨別自己較輕一些的呼吸,感覺到髮辮在背後上下襬動著,她最強烈的感覺是一種瘋狂的興奮感,一種大腦充血過量、即將爆炸的感覺,但是爆炸也令她著迷。她又一次抬起頭往上看了一眼,看見月亮在群星閃爍的天空中,在一叢叢像巨人的手臂般伸得長長的、枯萎的灌木叢中跟她競賽。諾曼偶爾對她咆哮一兩聲,要她停下來別跑了。她發自內心地笑了。他認為我是個行為卑鄙、不擇手段的傢伙,她想。
然後,她在路上拐了一個彎,看見那棵被雷電擊中的大樹擋在路中間。這一次沒有時間從旁邊繞過去了,如果她試著從上邊翻過去,只能被大量的樹枝掛住,即使她能幸運地避免被劃破,後邊還有諾曼。她只比他略微領先幾步,即使她只停一小會兒,他也會像狗追兔子一樣向她撲過來。
片刻之間她把這些情形考慮了一遍,然後尖叫了一聲——或出於恐懼,或出於挑釁,或二者兼有——她突然跳了起來,雙手像超人般高高地伸向前方,飛過了樹叢,用左肩著地。她翻了一個筋斗,暈頭轉向地站起身。諾曼眼睜睜地看著她飛過了那棵倒下的大樹。他的雙手一把攥住被雷電燒黑的兩根樹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