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封面,上面印著《苦兒歷險記》幾個字,一個身穿白色休閒外套的女人站在一艘船的船頭,披肩長髮隨風擺動著,隱約可見雪白的肩膀。書的封面覆蓋著一層淺紅色的錫箔。
“這豈不是自找麻煩嗎?”他朝她揮動著剩餘的書頁,好像在用一卷報紙嚇唬一隻隨地大小便的小狗。“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對這種垃圾忍無可忍。”
她知道,他回家時她即使是在看電視新聞,或是為他的襯衣釘鈕釦,或者只是躺在長凳上打瞌睡,她也照樣會像現在這樣被他毆打而導致流產。近來他一直不怎麼順心,一個叫做溫迪·亞洛的女人在不斷地給他找麻煩,諾曼所能做的只是花費些錢財以平息此事,並在她身上出出氣。“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對這種垃圾忍無可忍。”無論他所說的垃圾指的是什麼,他都會同樣地大聲嚷嚷,接著在揍她之前他會這樣說:寶貝兒,我想跟你談談,過來,讓咱們挨近點兒。
“你真不明白嗎,孩子要保不住了!”她喃喃地說。
他居然不可思議地笑了。“你還能再要一個。”聽上去像是在安慰一個把蛋卷冰激凌掉在地上的孩子。他把殘書散頁拿進了廚房,毫無疑問打算扔進垃圾箱裡去。
你這雜種,她下意識地想。體內的液體又開始往外流淌。這次不是一滴一滴地流,而是一股一股地噴湧出來,好像無數可怕的昆蟲從體內爬出來似的。她把頭深深地埋進牆角,低聲呻吟著。你這雜種,我恨透了你。
他從過廳回到房間,向她這裡走來。她用瘋狂的目光瞪著他,雙腳不停地在地板上蹭著,恨不能全身鑽進牆縫裡去。有一會兒她甚至十分確信,他不僅要傷害她並奪走她渴望已久的孩子,而且要殺死她。每當他低下頭走近她,雙臂下垂,連腿部的肌肉都鬆弛下來時,他的眼神便變得極其兇狠殘忍。她丈夫這類人除了被孩子們叫做偵探之外,還另外有一個綽號叫做公牛。當他渾身肌肉放鬆,彎腰勾背地走近她時,公牛這個綽號便再合適不過了。
她不停地晃動著腦袋,痛苦地呻吟著,用雙腳使勁蹭著地板。她感覺到又流出了更多的鮮血。每當遇到這種情形時,他的眼神都變得那樣地虛無縹緲。那是一種令人不安的空洞的目光。
他煩躁地搖搖頭,然後彎下腰,用雙手將她整個兒託了起來。“我不會傷害你的,別犯傻了。”
“我在流血。”她低聲說道。她記得他剛才在電話上說過不會碰她。
“對,我知道,沒關係,他們會幫你止血的。”他毫無興趣地回答道,眼睛在屋子裡面搜尋,想弄清楚剛才的事情是在哪裡發生的。她就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對他現在正在想的事情瞭解得一清二楚。
他們能幫我保住胎兒嗎?她在心靈深處不斷地呼喊著。我恨你,恨極了。
他抱著她穿過房間,來到樓梯口,彎下腰將她放在地板上。
他疲憊不堪地問道:“好點兒了嗎?”
她閉上眼睛,不想再看見他。現在絕對不行。她覺得哪怕再看他一眼,她都會發瘋。
“那好吧。”他的口氣似乎已經聽見了她的回答。她睜開眼睛,發現他的眼中充滿了那種空洞的目光。好像他的靈魂已經飛走,只留下了一副空殼。
假如我有一把刀,我會要了他的命,她想。
轉瞬間他的表情又活躍了起來。他挺直了腰桿,低頭看了看襯衫,確定那上面沒有沾上血跡,接著又向躺在樓梯口的羅西看了一眼。她幾乎已經整個垮掉了,渾身上下血跡斑斑,還在不停地流出更多的鮮血。現在已經不是一滴一滴地流淌著,而是變成血流如注了。
他又到廚房去了大約五分鐘左右。她躺在這裡,所有的感覺都在體驗著流產的極度痛苦,甚至傾聽著血液嘩嘩流淌的聲音,她仍然能夠聽見他在廚房裡來回不停地走動。她感到自己好像突然坐進了一個浴缸,裡面充滿了溫暖而黏稠的液體,一種帶血的濃湯。隨著冰箱和碗櫃的門開啟又合上,他那拉長的影子在過廳裡不停地跳動著。洗碗池裡有自來水的聲音,接著他哼起了一支歌曲,好像是(當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居然在她失去了孩子的這一時刻裡!
他拿著三明治回到了過廳。他還沒有吃晚餐,看樣子像是餓極了,因為他在一邊吃一邊梳洗。三明治裡夾的東西聞起來像是準備在週末晚上就麵條用的烤肉。那是一頓適合於看電視新聞吃的簡易快餐。
他看了看已經極成淺粉色的百潔布,接著把目光轉向屋角的血跡,然後又看了看百潔布。他點點頭,用嘴撕下一大口三明治,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