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竊以為,散文之所以能獨步文壇,良有以也。
但是,白話散文的創作有沒有問題呢?有的。或者甚至可以說還不少。常讀到一些散文家的論調,說什麼:“散文的訣竅就在一個‘散’字。”“散”字,鬆鬆散散之謂也。又有人說:“隨筆的關鍵就在一個‘隨’字。”“隨”者,隨隨便便之謂也。他們的意思非常清楚:寫散文、隨筆,可以隨便寫來,願意怎樣寫,就怎樣寫。願意下筆就下筆,願意收住就收住。不用構思,不用推敲。有些作者自己有時也感到單調與貧乏,想弄點新鮮花樣,但由於腹笥貧瘠笥(sì),盛飯或盛衣物的方形竹器。腹笥貧瘠,意指學識淺薄。,讀書不多,於是就生造詞彙,生造句法,企圖以標新立異來濟自己的貧乏。結果往往是,雖然自我感覺良好,可是讀者偏不買你的賬,奈之何哉!讀這樣的散文,就好像吃摻上沙子的米飯,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進退兩難,啼笑皆非。你千萬不要以為這樣的文章沒有市場,正相反,很多這樣的文章堂而皇之地刊登在全國性的報刊上。我回天無力,只有徒喚奈何了。 。。
漫談散文(2)
要想追究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也並不困難,世界上就有那麼一些人,總想走捷徑,總想少勞多獲,甚至不勞而獲。中國古代的散文,他們讀得不多,甚至可能並不讀;外國的優秀散文,同他們更是風馬牛不相及。而自己又偏想出點風頭,露一兩手。於是就出現了上面提到的那樣非驢非馬的文章。
我在上面提到我對散文有偏見,又幾次說到“優秀的散文”,我的用意何在呢?偏見就在“優秀”二字上。原來我心目中的優秀散文,不是最廣義的散文,也不是“再窄狹一點”的散文,而是“更窄狹一點”的那一種,即使在這個更窄狹的範圍之內,我還有更窄狹的偏見。我認為,散文的精髓在於“真情”二字,這二字也可以分開來講:真,就是真實,不能像小說那樣生編硬造;情,就是要有抒情的成分。即使是敘事文,也必有點抒情的意味,平鋪直敘者為我所不取。《史記》中許多《列傳》,本來都是敘事的,但是,在字裡行間,洋溢著一片悲憤之情,我稱之為散文中的上品。賈誼的《過秦論》,蘇東坡的《范增論》、《留侯論》等等,雖似無情可抒,然而卻文采斐然,情即蘊涵其中,我也認為是散文上品。
這樣的散文精品,我已經讀了七十多年了,其中有很多篇我能夠從頭到尾地背誦。每一背誦,甚至僅背誦其中的片段,都能給我以絕大的美感享受。如飲佳茗,香留舌本;如對良友,意寄胸中。如果真有“三月不知肉味”的話,我即是也。從高中直到大學,我讀了不少英國的散文佳品,文字不同,心態各異。但是,仔細玩味,中英又確有相通之處:寫重大事件而不覺其重,狀身邊瑣事而不覺其輕;娓娓動聽,逸趣橫生;讀罷掩卷,韻味無窮。有很多很多值得我們學習借鑑之處。
至於六七十年來中國並世的散文作家,我也讀了不少他們的作品。雖然籠統稱之為“百花齊放”,其實有成就者何止百家。他們各有自己的特色,各有自己的風格,合在一起看,直如一個奼紫嫣紅的大花園,給五四以後的中國文壇增添了無量光彩。留給我印象最深刻最鮮明的有魯迅的沉鬱雄渾,冰心的靈秀玲瓏,朱自清的淳樸淡泊,沈從文的輕靈美妙,楊朔的鏤金錯彩,豐子愷的厚重平實,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至於其餘諸家,各有千秋,我不敢贊一詞矣。
綜觀古今中外各名家的散文或隨筆,既不見“散”,也不見“隨”。它們多半是結構謹嚴之作,絕不是願意怎樣寫就怎樣寫的輕率產品。蒙田的《隨筆》,確給人以率意而行的印象。我個人認為,在思想內容方面,蒙田是極其深刻的,但在藝術性方面,他卻是不足法的。與其說蒙田是一個散文家,不如說他是一個哲學家或思想家。
根據我個人多年的玩味和體會,我發現中國古代優秀的散文家,沒有哪一個是“散”的,是“隨”的。正相反,他們大都是在“意匠慘淡經營中”,簡練揣摩,煞費苦心,在文章的結構和語言的選用上,狠下工夫。文章寫成後,讀起來雖然如行雲流水,自然天成,實際上其背後蘊藏著作者的一片匠心。空口無憑,有文為證。歐陽修的《醉翁亭記》是流傳千古的名篇。膾炙人口,無人不曉。通篇用“也”字句,其苦心經營之跡,昭然可見。像這樣的名篇還可以舉出一些來,我現在不再列舉,請讀者自己去舉一反三吧。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漫談散文(3)
在文章的結構方面,最重要的是開頭和結尾。在這一點上,詩文皆然,細心的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