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到哪找。部隊總是在荒郊野外。
跑到藥房,找了冰塊,放一點糖,打碎了。拿棉籤沾著冰水,一點點抹。施工撥出的氣很血腥,我一陣陣反胃。啥辦法?人家是病人,天經地義要照顧好啊。
施工下地走路了。第三天就下地了,繞著病床走。他放屁了。我說:“放屁好啊。你的腸功能恢復得真快啊。放屁好。減壓管好拔了。”
施笑起來,捂住傷口。腹部手術的人最怕笑了。縫合線幹了粘在傷口上,一笑,腹壓增高,傷口牽拉疼。他用手指朝我做了一個拉鉤的動作。
施工的同事來了。拔了胃管的施工可以說話了,他按住傷口說:“你們告訴她,不要來。”
同事悶著。
一天查房,施工說:“後山的三月雪葉子都掉光了,花苞很大了。”
我朝山上看,三月雪在陽光下,毛絨絨的,像毛筆尖。風一吹,樹搖著,在天上畫畫的架勢。
施工開始化療了,口服。胃癌首選就是口服化療藥物,可以直接作用於病患處。
病區里正在實驗一種藥物:大蒜注射液。據說藥理試驗,癌細胞在大蒜溶液不能存活。幾乎每一個病人都要注射。病房裡到處是一股大蒜味,像進了餃子店。還有一種藥物:斑蝥蛋。把一種叫斑蝥的蟲子放進雞蛋裡,做成膠囊。口服。
。。
你就是那個三月雪嗎?(3)
有療效嗎?不知道。都是中西醫結合的產物。
我只知道,斑蝥蛋一吃,絕大多數的病人肝功能立刻顯示異常,轉氨酶升高。斑蝥是一種鄉間用來以毒攻毒的蟲子。放在面板上,立刻起泡,說是身上的毒被放出來了。我是絕不會讓我的病人吃這種東西的。
推廣斑蝥蛋的醫生找到我:“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接受新生事物?現在正在反擊右傾翻案風呢。你還沒轉好彎啊。”
“你自己吃一點試試。肝功正常,我就用。”
“我沒病吃什麼?”
我朝他翻白眼。你他媽的拿病人作實驗,你生了小孩沒屁眼。弱智。(後來她真的生了一個弱智)
施工對我說:“我不怕,你讓我試。”
“找死啊!”我說:“打死我也不幹。”
小單又來了。施工正因為化療反應躺著。
小單拎著一罐麥乳精。紅紅的罐子。這可是要到上海才能買到的奢侈品呢。
“我不是說過不要你來嗎?”施工縮在床上。幹噁心。
小單坐在他身邊伸出手。
“別碰我。”施工往床裡退:“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高興啦?我不想讓你做個高尚的人。你聽懂了嗎?”
小單堅持把手伸過去。
施工坐起來,差不多就是面目猙獰了:“我不想讓我自己剩下的時間裡,天天感到欠你的。你還沒聽明白?你以為你同我結婚照顧我,我就會幸福?荒唐。哈。”施工笑起來,冷風吹過一樣。可以聽到冰塊破碎的聲音。
“寧叫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你聽說了吧?”施工把臉朝牆。沉默。
小單走了。元旦的時候。聽說她結婚了。跟一個列車長。
三月雪開花了。施工坐在窗前。白色湧進窗戶,映在窗玻璃上。萬花筒似的。
“你就是那個三月雪嗎?”施工看著窗外那些打成一團的春色。春天是最不謙虛的了。哪怕是草葉底下米粒一樣的小花,也要擠破頭地炫耀一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笑得像個嬰兒。
施工出院了。他還有三次化療要做。半年後他還要來複查。
出院前,他朝我伸小拇指:“你這個人可以做朋友。”
“那是。”我說。得意啊。
半年後。施工來了。胖了。
一切都不錯。我說:“本來我以為你只能再活兩年的。現在,十年以後,我給你過生日。”
施工盯著我:“你知道嗎?我前幾天在段裡碰到小單了。就在牆拐角的地方。一頭撞上。她抱著個小孩。”施工沉默了。
我等他說。
“小孩朝我笑。跟她長得很像的。我就同她打了一個招呼。”
送施工出病房的時候。他指指後山那條路:“三月雪的葉子真綠。”
不好看的綠。像一個個巴掌。三月雪好看的日子就那麼二十天。
走到醫院大門。施醫生上腳踏車前,又說:“你怎麼從來不問我的事情?”
“病人的事,我們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