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的陰狠給震住,少年們都不敢再說話,只是滿臉複雜地偷瞄著他,眼珠子也在轉著。羅虎子知道,那都是在打著和馬六一樣的主意。
“過去吧,現在還不能全放手,不然這二十一個人,估計得少一半還多。”
遠處李肆低聲說著,吳崖帶著幾個孤兒朝小溪走來,異樣的氣氛頓時消散。
“是跟胡漢山說呢,還是不管?”
羅虎子升起這個念頭,可接著又按下了,把自己管好就行。
一天下來,狗頭金撿了十來塊,金砂有十多兩。關田等司董也上山了,負責後勤的林大樹就著少年們背上山的大鍋煮起了羊肉湯。吃著夾羊肉的細面窩頭,喝著羊肉湯,少年們被這油葷香氣包裹著,只覺得這輩子是苦盡甘來了。
吃喝完畢,眾少年在管隊的帶領下搭起篷子,瞅著一臉得色的馬六,顯然是藏金得逞,羅虎子滿肚子嘀咕,這不公平……可要出首告發,他卻沒那個勇氣。這馬六本就在流民少年裡以勇悍聞名,眾少年都不敢得罪他。
眼見夕陽快要落山,羅虎子還在期待晚上繼續聽賈吳兩人講故事,胡漢山忽然將他們三個人從棚子裡叫了出來,到溪邊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在了。
“脫衣服,一隊隊來!”
賈昊冷著臉說著,而在另一邊,吳崖帶著幾個管隊,隱隱圍住了眾人。
少年們心中都是一緊,不少人都看向馬六,見他臉上也閃過了驚懼之色。
第一隊就指到了馬六,另外兩個少年倒是沒猶豫,利索地脫了個精光,馬六卻磨蹭起來,甚至最後才脫鞋子。
管馬六隊的是徐漢川,一個面目樸實的瘦小少年,仔仔細細翻騰過了他們的衣服和鞋子,沒有發現。
“馬六,你的腳傷了嗎?”
一旁盯著的賈昊忽然出聲,讓慢騰騰踏進溪水的馬六呆住了。
“抓住他,好好看看他的腳!”
賈昊揮手,徐漢川跟著另一個孤兒於漢翼就撲了過來,馬六驚惶地甩著腳,卻被兩人一把扯上了岸。
指頭尖大的狗頭金,三塊,被馬六掐在腳趾縫裡。被搜出來的時候,馬六一臉灰白。
“四哥兒饒命!我是被這金子迷花眼了!”
他光著身子撲在地上,一個勁地朝李肆磕頭。
這點金子,其實也就一兩不到,算下來不過七八兩銀子,可金子的魔力,經常會讓人連這基本的算術都不會了。
現場一片沉寂,就等著李肆發話。
“殺!”
李肆只說了一個字,頓時激起一片騷動。
“四哥兒,這……這真要殺人!?”
關鳳生低撥出聲。
“念在初犯,抽上幾十鞭子,下不為例吧。”
田大由也出聲勸解,他想得多一些。雖說這些少年都是李肆的私僕,可以隨意處置,但殺人卻是私刑,官府要追責的。【1】
“沒有血,三殺令就是空言。”
對關田等人,李肆還是要開口解釋,可語氣卻格外沉冷,不容半點置疑。幾個司董相互對視,都只無奈地嘆氣,卻沒再多言語。在他們看來,這些少年又不是村人,也不值得用心迴護。
“四哥兒……求你了……李肆!你又不是官爺!憑什麼殺我!”
馬六被兩個少年扯著向一株大樹走去,他還在掙扎著求饒,見沒有回應,他那暴戾的本性終於爆發,扯起嗓子喝罵起來。最後更是揮起拳頭,要對扯著自己的徐漢川和於漢翼動手。
砰砰兩聲悶響,徐漢川一拳頭揍在馬六的臉上,於漢翼一膝蓋頂中馬六的腰眼,頓時讓他癱了下來。儘管這馬六暴戾,可徐於二少手裡有過人命,出手又快又狠,光著身子的馬六沒半分招架之力。
遠處的羅虎子等人咽喉都像是塞著棉花似的,呼吸格外艱澀,三殺令,是真要人命的……
“我來!”
見馬六被綁在了樹身上,賈昊拔出三稜短劍,跟腰間的木棍拼在一起,成了一柄五尺長的短矛。吳崖還要跟他搶,賈昊一聲“等下還有你的”讓他退開了。
“好走好投胎……”
關鳳生閉上了眼睛,其他司董也都是一臉不忍目睹的表情,隨著賈昊短促而有力地一招前刺,淒厲而扭曲的慘嚎衝上天際,和那抹驟然濺起的猩紅混在一起,直直刺入那些流民少年的心底,攪得他們從腳底到頭頂都在顫慄。
羅虎子心中一個勁地念著“幸好……幸好……”他相信,其他人都跟他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