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粉褲,不稱顯醜,稱又顯娘,可這是他要的感覺——他要上演一場史上最驚豔的哭戲,難得前世受外貌侷限從不敢嘗試。
畫完妝,吳導只問句準備好沒,連戲都不講就讓走進搭好的場景中,完全是自由發揮的節奏。
吳導坐在導演席,戴上耳機,一臉嚴肅地盯緊監視器的螢幕,伴隨著打板師的打板聲,發出與文弱外表完全不搭調的響亮吼聲:
“秦門,第一百三十七幕,第一場,舊時回憶,ACTION!”
再次站在焦點中——
備受矚目的感覺會讓人上癮。
如跗骨之毒,使無數人摸爬滾打甘之如飴,他也是毒素深入心肺,戒不掉,離不了,整個靈魂都為之傾倒。他瞬間把精神力在周身一裹,半秒,旁人放在周邊的視線都被齊刷刷吸引過來。
吳導全身一緊,只覺得少年一下子就變了!
明明臉還是那張臉,但除開超然的神態氣度,莫名讓人全身震撼,好像少年就真是天仙下凡,赫赫然出現在俗世前,從照面的瞬間就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付丞雪飛快掃過燈光攝影的方位,在腦海中快速預演了下情節,改變站位角度,鏡頭感敏銳地超乎預料。
精神力消散後,旁人這才開始關注少年的臉。
——那欲飛於天的淡眉。
——那高寒流波的冷眼。
——那嬌嫩如花的唇色。
少年漫不經心的一眼,就在鏡頭上烙印出最唯美的痕跡。
喝!還真是好看地說不出的感覺!
吹風機呼嚕嚕在袖子前使勁,噪音大,破壞畫面感十足,偏還讓人覺得衣袂飄飄,仙氣十足!真了不得!
…………
春秋戰國,秦皇十六年,史記公元前231年,秦國打響統一大業的第一炮。
而在這之前,樂徐與平陰的中軸線上有一名山,名曰“浮圖”,連綿七座高峰,呈環繞狀交谷,常年雲霧繚繞不散,四季花開如春,頻有獵戶迷路。就在這山谷中,居住著一對超然物外的父子,仙隱宗江寒與其子江水。
在千米不到的山外是路有餓死骨的亂世,而山中卻一派幽靜寧和。
時間擦著風從樹間劃過,江寒沉默地坐在墓碑邊,高大的身軀被寒風包裹。
少年站在樹後,露出一個衣角,表情隱忍地注視著那個稱之為“父親”的男人——獨自在夜中緬懷故去的母親。鏡頭從後方拍攝,只照到少年蒼白圓潤的耳朵,在風中瑟瑟發抖,下巴繃緊,看不出半分表情,可手上抓著樹皮的力度,幾乎摳爛自己的指甲。
——這個生性驕傲倔強的天之驕子,最不屑於把感情暴露人前,任他人觀賞評估。
男人坐了一夜。
他就站了一夜。
黎明的微光碟機散了男人的哀思,這才看見樹後的孩子,清晨寒露結滿衣衫,他握上孩子冰涼的雙手,偏偏注意到參差斷裂的指甲,混著外翻的血肉,讓人不忍睹視。
“這是怎麼弄的?”
“這不重要。”
少年淡漠地掙開父親的手,語氣不含多餘的感情,把手背到身後,嘴唇自虐般咬得蒼白,水嫩鮮亮中那抹刺目的黯然,反差中的別緻,有種心頭一顫的驚魂之感。
……還真怕他不小心咬破了。
一時間工作人員心底都紛紛劃過這種古怪的感覺。
少年抬眼,千言萬語中盛滿清晨的薄光,是冰塊下暗流的河水,讓人如履薄冰又無法觸及,說話的聲音輕得似乎連陽光的重量都不堪承受。
“重要的是……父親您是要離開了,對麼?”
“吾兒怎會這樣想?”男人分外詫異。
少年的目光漂移到母親的墳墓上,始終沉寂著,那靜默中有什麼悄然發酵,眷戀與怨念在眼底交織,欲脫口而出,卻終化成喉間苦澀的嘆息,轉瞬消失在挺起的脊樑中,背對江寒問道:
“在父親心裡,是不是隻有母親,才是重要的?”咬住唇瓣,“如果不是……”
——您是否願意,為我留下?
這一顰一動都是千愁百緒,藏在呼吸交織的心知肚明中。
這也是誘導型演員表現方法的第一次合理安排。
誘導型演員發揮演技並非時時刻刻,起碼面對普通型演員就要注意度量。當鏡頭中的畫面有兩個人時,為了不破壞協調性,付丞雪只能透過演技磨合,當鏡頭特寫時,就是發揮所長順便引導對手演員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