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叢集與奕群晚上老是出去,打扮得十分漂亮,分明是參加盛大舞會,有時天亮才返,缺課是常事。
這一切,都看在丘靈眼裡。
一次放學回來,只見奕群在照鏡子,她穿一件蟬翼般釘滿亮片的貼身長裙,豐滿身段盡露,染成金棕的長髮挽在頭頂,配大水鑽耳環,濃妝,好看得像洋娃娃,狹長的眼睛更媚。
通常丘靈都會低頭疾走,可是今次忍不住站住了多看幾眼。
奕群轉過頭來,笑一笑,“一個女子所有的,也不過是這幾年。”
這像是人說的話,丘靈靜靜聽。
“你我都是最可憐的孤女,真是,還咬來咬去幹基麼。
能這樣想就好。
“今晚,你也該出場了。”
出場,去什麼地方?丘靈不明白。
奕群不再言語,關上了寢室門。
傍晚,正在寫功課,林姨出現在門口,“丘靈,明日星期六,不用上課,今晚出來與親友吃頓飯。”
丘靈沉默。
林姨捧進一隻大盒子,“該穿的衣服鞋襪全在這裡。”
她搽著探紫色胭脂,看上去有點猙獰。
那花襯衫舅舅在她身後一閃,呵不,今日他穿白衣,可是也像花衫,花哨的圖案像紋身般已刻蝕在他面板上,人花已合一。
“奕群會幫你化妝,”林姨說:“小女孩都愛扮大人,今日你可以盡興。”
丘靈不用扮,她從來沒做過小孩。
叢集過來,開啟盒子,“呵,是這條裙子,我一直央求想穿,都不給我。”賭氣,丟下衣服。
丘靈不出聲,雙眼看著功課,白紙上的黑字全部跳躍起來。
片刻奕群來了,“還不穿衣服?太太叫你打扮呢。”
奕群把化妝箱提過來,順手取過一隻粉盒,開啟,便往丘靈的臉上抹,手法放意拙劣,像在麵包上擦花生醬,亂糊一起。
“行了。”她拍拍手。
她以為丘靈這回一定像小丑了,一照鏡子,奕群十分意外。
那麼厚的粉底全貼在她青春細結的面板上,更顯得輪廓分明,由此可知,美女不能醜化。
奕群這才細細替她梳頭、穿衣,配戴首飾。
管家來催,司機在等。
奕群一手拉起丘靈就走。
下山的車子裡坐了五個人,大家都比較沉默,丘靈雙眼看到街上去,叢集忽然抱怨奕群碰撞她,花襯衫嘻嘻笑,像看猴戲。
丘靈想:你自己何嘗不是一隻猢猴。
真正的馬戲班主也許是林姨,也可能是她尚未露面的丈夫。
奕群彷彿有點累,把額角靠在車窗上,不聲不響。
到了宴會廳,丘靈一呆,原來是一個畫展酒會,客人比她們早到,正在評頭品足地看畫,有幾人還爭著出價。
丘靈屏息觀變,絲毫不敢怠慢。
林姨說:“丘靈,跟著我。
她立刻笑著與賓客周旋,手腕純熟圓滑,丘靈發覺她記憶過人,每位人客的喜惡習慣都記得一清二楚。
——“彩萍已自法律系畢業了吧,預祝麗萍下月鋼琴比賽成功。”
“法屬利維拉好玩嗎,去了兩個星期可是。”
“方先生不喝拔蘭地,拿杯威士忌加冰來。”
“嚴太太,今晚我替你準備了素萊。”
十分討人歡喜,丘靈暗暗學習。
客人漸漸來齊,宴會廳擠了起來。
丘靈走到露合透氣,一定得有這座露臺吧,否則,男女可怎樣邂逅呢。
可是,已經有人比她先站在那裡密斟。
看背影,知道是林政高與美麗的奕群。
她這樣說:“我手邊有點節蓄,我們大可一走了之。”
他不附和。
“你不捨得?”
他仍然不響。
丘靈想代他答:一樣吃女人,吃生不如吃熟。
況且,那邊的菜式可不及這邊豐富。
“政高,我與你可以另起爐籠。”
他卻說:“咦,可是有人?”
轉過頭來,發覺並無人影。
丘靈回到林姨身邊,逐位客人招呼,在場全是中年人,男多於女,丘靈看不到年輕人。
丘靈沒發覺他們對她驚豔,連站在較遠的一個白頭翁都悄悄轉過頭來看她雪白晶瑩露在晚裝外邊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