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瞅,瞳孔縮成了疑團,像被冰寒的陰影籠罩著。瞬間我想起了村裡的老人說的,小孩子是長有天眼的,能看到鬼和一些不乾淨的東西。我的腿頓時變的軟軟酥酥的,甚至能感到後背的汗毛把襯衫都頂了起來,我下意識的抬起頭,卻只見我的傻舅像個幽靈站在我前面。
九十年代初,在北方某城市讀書的他,不知為何就瘋了,聽說是被鬧###打擊的太大,覺得自己被人利用了。回來後,全家人都視他為累贅,只有媽疼他,把他接了過來。這麼多年了,他有時清醒,有時瘋癲,整天不出屋,畫著一些誰也看不懂的東西,不畫了半夜就哭。
“舅,回屋去,別嚇著小孩了。”我生氣的斥責他。傻舅還是穿著他那件黑色的的確良褂子,一動不動的,像沒有了知覺。我騰的站起來,想把他拉回屋,他卻很悲痛的哭了,“要出事了,要出事了,嗚嗚。”我氣急了一時倒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舅還在那嗚嗚的哭著,悲哀的像被洪水吞沒了似的。他哭什麼呢,會出什麼事呢,我想著。恍惚間,屋裡突然飄出蒼老的帶著棺材朽木氣味的聲音,“老四,哭啥呀。”我的手腳全身一下子掉入了冰窟,我絕望的轉過頭,站在屋外陽光下的我,看到了屋裡的幽暗和漂浮的微塵,還有一個老人,在低著頭往旱菸袋裡裝菸葉,剃的光光的頭幽幽的泛著青光,我想跑出去,但卻一步也邁不開。那是姥爺,已去世兩年的姥爺。他抬起頭,嘿嘿的向我笑著,牙齒快掉光的嘴像一扇泛著紅光的門,而且在他身後的牆壁上,真的開了一扇門,往外冒著寒冷,黑黑的看不見底,難道我死了嗎?
從我,是進入悲慘之城的開始;
從我,是進入永恆痛苦的道路;
從我,是進入永劫人群的途徑;
——《神曲。地獄篇》
一陣陣怪異的敲擊紅漆鐵門的聲音縷縷的撞擊我的耳膜,把我從夢中驚醒,卻把我置於黑黝黝時光的海中,讓我看到了我所經歷過的一切。
我躺著,我知道了一切原來都只是來源於一個夢。我依舊躺著,卻突然感到面頰上有水緩緩流過的痕跡,胸肺也感到被壓抑的厲害,一陣陣喘不過氣。我駭然間醒過來,看到的卻不是明亮的天花板而是一團團昏暗的帶有模糊亮光的物質,我趕緊撐起身,眼中這個狹小的世界已面目全非,玻璃窗像被什麼糊住了,看不到外面的東西,而我們的寢室,就像變成了某種兩棲動物的窩|穴一般,牆壁上滑落著另人噁心的黏液,這種水,這種液體,剛好到我的下巴,不過還好,氣味不是太濃重,有些腥臭,但也有一些豔烈的異香。水面顯得很疲憊,在緩緩的流動,上面有一些我說不清的髒東西。這是我的世界嗎?我使勁敲了敲腦袋,這是我的又一個夢魘嗎?因為我知道我有做這種怪夢的天賦,但很清晰的痛卻殘酷的告訴我,這是真的。“三,你他媽在哪?”我覺得我的聲音有些變調了,髒膩膩的水面上一顆因驚駭而失去理智的人頭。然後我聽見嘩嘩的水聲,又有一顆人頭從水裡露出來,是三,還好,這個詭異的世界並沒有把三改變的更加詭異,還是那張死鼻子死臉。但,三卻面無表情,用一種麻木的神情看著我,沒有說話,看不出他也像我一樣對這一切感到驚異,這是那個一天到晚嬉皮笑臉沒半點正經的三嗎?我趟過去,感到水下有什麼東西觸碰到我的腿,讓我後背一陣發麻。
“三,這是怎麼了,這他媽的怎麼了?”我使勁搖晃著他的肩膀。三卻顯的很厭惡,一把甩開我的雙手。
“你昨天找到X了嗎?”三的聲音
“你在說什麼?”
三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一聲不吭的走了。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的耳後竟長著類似魚鰓的醜陋物事。我近似於崩潰了。
這是到底怎麼了?這是我做的最怪的一個夢嗎?我呆呆的站在水裡,呆呆,一切虛幻,真實,痛苦,無奈……我多麼渴望著殘酷的一切只是一個夢啊!但一陣蝕心的痛把我從我肆意構建的虛幻中和逃避中強行招了回來,在我抬起頭看著周遭的浮躁的風和庸膩的汙水時,強烈的失落和迷惘同時揳住了我,令我無處可逃。我只有用雙手緊緊抱住頭,無力的漂浮在這黑重的水面上,清晰而殘忍的聽見我得令靈魂在哭泣和顫抖,像一隻瀕死的老鼠。
我聽見外面的呼聲,我決定走出去看看,這樣的一個世界,哈哈。
我從六樓往下走,那罪惡的水好像在戲弄我,它隨著我一起往下走,不高也不低,正到我的下巴處,似乎隨時都可以吞沒我。我走出了昏暗濡溼的樓,那就像一個黏蟲的巢|穴。而現在,我真正的看到了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