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授性情高潔,可是有些禮物他是拒絕不了的,更何況送的人是我。
第二天我就帶著琴上門拜訪,小區的院子還挺大,元帥正追得三隻貓下坡爬樹,在普通人看起來,就是這隻些貓莫名其妙地上竄下跳,無厘頭地做出撲打的動作,時不時地炸毛——好在貓一向是以神經病聞名的動物,坐在警衛室聊天的老人們也不以為意,我抱著琴匣走進去時,還得到了他們善意的微笑。
知道我來了,元帥丟下三隻貓,老遠就搖著尾巴一顛兒一顛兒地跑過來,圍著我哈氣吐舌,試圖往我身上撲。被他攆上了樹的三隻小貓見了我,也開始用前爪試探著往下爬,差點滑下去之後趕緊縮回樹丫,急得喵喵直叫。
我用身體擋住自己的手,摸了摸元帥人立後到了我胸前的腦袋,小聲笑他:“欺負小孩子,不像話。”
他發出幾聲嗚咽,掉頭就往樹那邊衝,在半路上騰空而起,踩著無形的階梯漫步到三隻小貓的身旁,叼起一隻小貓的後頸落到地上,然後故計重施,又救下了另兩隻。做完這些後他低下頭,舔.舐小貓的後背安撫它們,結果舌頭才放到小貓背上,它們就迫不及待地跑向我,一邊發出甜蜜的叫聲。
元帥的舌頭落了個空,他霍然一抬頭,舌頭還在外面沒收回去,望著擠到我腳下撒嬌磨蹭的三隻毛球,又望望我,那張狗臉上露出極其人性化的“一臉懵逼”的表情,尾巴都忘記搖晃了。
我把三隻貓抱起來,輕聲叫他:“元帥,帶我去你家看看。”
他收回舌頭,又快快樂樂地搖著尾巴小跑過來給我帶路。
……傻狗。
宋教授住在一單元三樓,我敲門後他幾乎立刻就開了門,元帥在門只開了一條縫兒的時候就擠了進去,宋教授若有所感地鬆開手,然後看著我此刻的造型,一隻手抱琴匣,一隻手抱三隻貓,連肩膀都被佔滿了。
“桑如英?你這是?”他有意無意地堵著門不讓我進去。
我笑:“老師,我來走後門了。”
“……胡說八道。第一節課你就敢不上課,我看你是不想要這門課的成績了,還走後門?”
我說:“你的貓還在我手上呢老師。”特意抬了抬抱貓的手臂。
“三個吃裡扒外的,你搬回去得了。”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沒好氣地讓開了:“進來!”
宋教授的家裡很空,少有什麼傢俱,總體是傳統風格,但除了必要的傢俱,連電視都沒有。我們坐在客廳的木椅上,前方是木製茶几,除了一套茶壺茶杯外空無一物。
我放下三隻小貓,把琴匣放到茶几上,取出了琴——宋教授的眼睛一下子就黏在了上面,含情脈脈的,專心致志的,一心一意的——那架勢,能看到地老天荒。
……果然是同一個配方。
我好像鬆了口氣,又有些想笑,又有些難受。
離開了宋教授家,望著街道上的繁華燈光,有那麼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又該去哪裡。
但很快這種不該存在的想法就被我強制清空。像以前的無數遍那樣,我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不重要。我長年累月都是這樣,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如果不去想,其實也沒什麼,就像受了傷之後不去想,疼痛也會被遺忘。好多事情就是怕你太去想,在無聊的事情上花費太長時間是我的常態,我不應該去追尋我人生的意義,那會讓我的人生毫無意義。
其實我一向以為“人生意義”、“生命價值”之類的東西毫無用處,都是人的物質精神生活都太飽滿才會考慮的,到現在我還是這麼認為。可我沒有把活得太久這個因素也加入進去,畢竟活得太久之後,應該還是需要一個心靈支柱來支撐不知道有沒有盡頭的時間吧……但我找不到我生命的意義。
能活到今天,對我來說真是值得吃驚。這麼一想的話,一直有人來追殺我反而是件好事,疲於奔命之際,我掙扎著活下來,單純就是不想死在別人手裡;等我願意去死,覺得死了也有意義的時候,又有各種各樣的事和人救我出來。
多少次我和死亡擦肩而過,甚至能感受到那不能稱之為無情和無常的生命的終結,和即將到來的嶄新的起始。但這好像是個魔咒,在我搖搖欲墜的邊緣,總有人會用一點微末的力量拉我一把,令我逃脫瀕死的心境,心懷慶幸地苟延殘喘,好像有什麼力量注視著我,既不讓我開心,又不讓我難過到死。
我正視自己的弱小,並且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凡與聖、與聖人之上的巨大鴻溝。我也不介意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