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去看那些勞作的貧苦人民,驚恐地發現他們的臉上毫無神采,就像動漫裡的背景人物,一個圓兩條線組成的面孔,連出場被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其實木蕭蕭完全可以離開,去別的地方。她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無論是速度還是力氣都強過十幾個成年人捆一塊兒,以前跟姑媽姑父趕集的時候得知往縣城大概怎麼走。沒有離開的大部分原因是這個家要靠她支撐,畢竟在她剛穿越的幾年裡她還很弱小,姑媽願意給她棲身之所,她對此心懷感激。
但今天她必須要走,她十一歲快十二了,長得好能幹活,昨晚她聽見姑媽和姑父討論給她找個婆家,聘禮最高的足夠他們一家搬進縣城。
木蕭蕭很難說心裡是個什麼感受,沒她想象的難過和仇恨。
是,七年來至少有五年她勤勤懇懇為他們做活。然而她幹活主要是為了打發時間和遠離村人,外人看得辛苦,花的力氣也就那麼大,在她看來是小事。她和姑媽一家沒什麼交流,既不同吃也不同住,她的對外形象一直是寡言少語,也沒有所謂的情感上的交流。
人們總說養條狗養幾年也有感情,木蕭蕭覺得照顧姑媽家不如養一天狗。不是說姑媽喪絕人性,而是在人們的眼裡女兒總要嫁出去的,出嫁前就應該為孃家做牛做馬,所以她只是做了應該做的;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她沒有父母,就得姑媽管著。
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誰也不會為別人理所當然的犧牲感動——他們根本不覺得這是犧牲。
再說誰會為和自己沒什麼關係的人難過呢?反正木蕭蕭不會。這個身體是姑媽的侄女沒錯,可她又不是。她在現代活得好好的,要是穿越前有選擇的權利她絕不是選擇同意的那一個,要她負起原身的責任,就像要求受害者為傷害事件負責一樣滑稽。
從穿越的那一天起,姑媽就不再是一個身份,而是一個稱呼。
她也不恨他們。仇恨源於愛和傷害,姑媽家又傻又弱,她沒鄙視的意思,事實就是如此,她不愛他們,他們傷害不了她。
這七年來她一直不肯融入村子,她憑什麼要融入?又不是非那麼做不可。木蕭蕭也不是特別硬氣的人,她就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
她沒辦法改變時代,可她絕不肯被時代改變。
今天她就要離開。
太陽昇起來了。
這個過程極其緩慢和細微,你難以想象要有多麼精妙的控制才能把磅礴的氣勢和細膩的過渡合為一體。霞光呈現放射狀,天邊的雲翻滾不定,瑰麗混合純白,純白後漆黑一片,地下的山脈霓虹與墨色相間,看得見一絲青翠,天空卻是蔚藍的,蔚藍的上方又有透明的金邊。
它是如此的浩浩蕩蕩,又是如此的悄無聲息。像某個默不作聲的真理,某首寫盡傳奇的詩,只講給有緣的人聽。
木蕭蕭注視著太陽遠離山脈,滿心歡喜。她覺得平靜極了,好像多年來的忍受和煎熬忽然有了一個突破口。她心想考慮那麼多太蠢了,想走就走啊,天下之大,以她之能,哪裡去不得?
她閉上雙眼。
冥冥中某種威能降下。
彷彿徜徉在空茫的海里,周圍有光或者沒有光,有聲音或者沒有聲音,有色彩或者沒有色彩,有時間或者沒有時間,單調或者複雜,抽象或者具體,龐大或者渺小,朦朧或者清晰,依託於物質,或者只存在於意識裡。
她往前走。不,也許不是往前走,這裡沒有重力的中心,也就沒有方向。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移動。
但她還是走了幾步,於是對面也有一個人向她走來。
她停住了。另一個人也止步。
那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渾身無一處不美麗——她的面孔讓人看不清晰,但那種美是一種儀態和感受,那種美類似日出。
“你……”木蕭蕭說,“你……”她說不下去。
“這是件很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嗎?你感覺得到。”小女孩說,“我當然是你。”
“我感覺得到……長年累月的離群索居會造成心理問題,我原本以為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強的,原來只是我沒有發現……不知不覺裡我已經精分到這個地步了嗎……”木蕭蕭喃喃自語。
“你不接受嗎?”小女孩眨眨眼,“明明很帶感嘛。”
“接受啊,幹嘛不接受。你看起來狂霸酷炫叼炸天,又不像是殺人狂……你不殺人吧?”
“你不殺人吧?”小女孩反問。
“別扯了,我肯定不殺人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