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兒。
在我小小的施以援手後,奶奶家很快便繁忙起來,不時會有人進進出出。期間我見過幾次奶奶給第一任丈夫生的兒子,和趙叔叔長得非常像,如果能用特效消除年長的那一個臉上的皺紋,兩個人幾乎一模一樣,絕不會有人懷疑他們之間的親屬關係。
他們感情可真好,看著他們的相處你會遺憾為什麼自己是獨生子女。
隔壁很快就人去樓空。這一絲與過去的聯絡斬斷了,奶奶的人生、奶奶的家人包括奶奶的敵人都再和我毫無關係,飯點時再也沒有飄蕩的飯菜的香氣,奶奶再也不會敞開門迎接我的到來,我再也聽不到她溫柔的責怪,還有她為我編髮時尾指擦過額頭的癢意。
我早已習慣了這一刻。我所珍視的被剝奪,我所在意的會消逝,我所喜愛的將離去。我體內那個柔軟又幼稚的小女孩不再整夜整夜地悲泣號哭,我沒有殺死她,但為了安眠我強迫她長大。
我不灑脫。我從來都不灑脫。一個足夠成熟的大人放棄並不昂貴的洋娃娃怎麼能算是灑脫呢?儘管它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陪伴和安撫她,可是大人不再需要洋娃娃了。
然而失去仍舊令我心煩意亂。我覺得可以理解,不管怎樣,這都不是件好事。
錢錚問過我幾次“組織”,我建議說反正沒有身體了不如還是跟著我混,她答應得很痛快,這讓我鬆了口氣。她身上發生的事實在太古怪了,我還真不敢隨便讓她出去轉悠,經過我的觀察,她現在處於極度缺乏某種能量的狀態,誰知道她下次會用什麼身體出現。
期間趙漫沙打電話約過我幾次,每一次都是我答應後她又在第二天滿懷愧疚地打過來道歉,說楚博雅又出了什麼事或者公司有緊急事件需要處理,改日再約云云。
生活一直很平靜,但我知道這平靜像是岩漿上的地表,火山時時都可能爆發。
但在火山爆發之前,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隔壁搬來了新的鄰居。
是個年輕的男人,俊美得有些奪目,穿著總是暖色調,頸上紅繩繫著白玉觀音,手腕纏著佛珠,每當他不經意地捻動,佛珠上都有輝光吞吐。
錢錚很喜歡他,自從那個男人搬過來就常常跑到隔壁去,回來了之後給我講他在幹什麼。他很愛乾淨,他會做菜,他家裡沒有電視,他的書架上有一半都是佛經,他每天晚上十點睡覺早上五點起床,他的衣櫃裡有一半都是襯衫,他是附近大學城新來的輔導員。
他不是神光。他和神光一點兒也不像。神光不喜歡唸經,不喜歡佛,雖然他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