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軍大敗,孟西團結營破賊,上萬賊軍灰飛煙滅,死傷不計其數。
荒謬!
崔詧很關注這個戰局,作為崔家的家主,當朝的宰相,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這一場叛亂隨時隨地都可能改變崔家的命運。
所以……他必須隨時得到最準確的訊息,一旦雙方的力量失去平衡,那麼……就是崔家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現實。
這個訊息,起先據說是金吾衛的斥候帶回來的,而後是在東門流傳,隨即便在城中流傳開來。
崔詧聽到這個訊息,覺得很是可笑。
他的回答只是兩個字,荒謬,何止是荒謬,簡直是荒謬透頂。
倒不是他對秦少游有什麼偏見,只是他活了一大把的年紀,大唐建國到現在,將星如雲是沒有錯,可是敵我如此懸殊,還說什麼上萬賊軍灰飛煙滅,這不是荒謬又是什麼?
崔詧坐定,在草廬之中,他披著那件太宗皇帝欽賜的道服,好整以暇地吃著茶。
茶是公主茶,天下的茶,再沒有和公主茶相比得了,崔詧樂在其中,其實他並不太把戰事放在心上。
崔家這數百年來,歷經了北魏、東魏、西魏、北齊、北周,再到大隋、大唐,乃至於現在的武周,依舊能夠屹立不倒,這只是因為,即便李衝得了天下,崔家依舊還是崔家,無非是在這熊熊大火之中,能夠謀取到多少好處的問題而已。
只是……崔家能從中牟取多少好處呢……這才是崔詧所要思慮的問題。
“崔公。”草廬外,有人低聲道。
崔詧只是咳嗽一聲,示意自己在聽。
外間的人又道:“聖人召見。”
崔詧皺眉,忍不住道:“聖人起駕回宮了?”
“是,一個時辰前已匆匆回宮,下了旨意,召見朝中諸公議事。”
崔詧眼眸一閃,一時猜測不出武則天到底有什麼心思。
他沉吟片刻,才道:“準備車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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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詧抵達宣政殿的時候,這裡已是來了許多人,他依然是跪坐在左邊上首的位置上,一臉風淡雲輕。
高高在上的武則天見了他來,朝他抿嘴一笑,道:“崔卿來了,那麼其餘遲來的人也就不必等了。”
“方才……”武則天左右四顧,而後道:“又送來一封捷報,只是這捷報有些草率,只說孟西一役,團結營大獲全勝,諸卿,莫非……這是天佑我大周嗎?”
聽了這話,宣政殿裡陷入了沉默。
是不是天佑大周,他們不知道,不過這事兒有些不太靠譜。
坐在這裡的人,無一例外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怎會不曉得許多捷報裡,總有太多太多的水份,造假是習以為常的事,甚至可能,連宮中也參與了造假,為的無非就是讓大家對武家抱有信心罷了。
見無人應答,武則天的目光落在崔詧的身上,道:“崔卿以為呢?”
崔詧想了想,捋須道:“聖人,臣……未親眼所見,不敢深信。”
這句話帶著含蓄,實則卻暗藏著機鋒,意思就是,聖人沒有親見,怎麼敢拿這樣可笑的東西認真地擺在這裡來討論。
武則天倒是沒有發怒,事實上,當這份奏疏傳來,她也有些疑惑,此前以兩百之眾一舉擊潰五百賊軍倒也罷了。而現在……可是五百賊軍的二十倍,這……怎麼看都不像是真的。
可是她心裡卻隱隱期盼有這樣的奇蹟,雖然已經命人前去打探虛實,卻還是按耐不住的把大家叫來,希望有人能給出一點信心。
而崔詧的話,代表的卻是很多人的意見。
可笑,荒謬,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討論的價值!
武則天陷入沉思。
良久,她苦苦一笑,道:“崔卿所言甚是……”
雖是被崔詧頂了一下,只是武則天顯得有些心神恍惚。
這一次晉州賊軍的叛亂實在是給她太多的心有餘悸,此戰決定的,乃是武氏一門的命運,委實大意不得。
於是殿中變得鴉雀無聲。
武則天不開口。
而大臣們也樂得清閒,大家各有心事,也各自暗藏著自己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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