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九陰長尾巴的第二天。
京城,同來客棧。
並不同皇城之內群臣進諫那番熱鬧景象,此時此刻皇城外街道上空無一人,客棧門緊閉謝客,門前堆滿了防洪沙袋。
街道上積水已足夠沒過人成年人膝蓋。
黑髮少年撐著下巴趴在窗稜,一滴雨水從屋簷滴落在他的鼻尖。他打了個激靈,稍稍踮起腳往下看,然後“啊”了一聲——
“九九,樓下不知道誰家的水盆飄過去了。”
“甚麼水盆?”
他身後,懶洋洋的磁性男聲響起。從畫卷方向傳來一陣騷動,過一會兒,只見一翠色龍尾洋洋得意地探出來甩了甩——
“小蠢貨,說到水盆,要不你去打盆熱水來給本君擦擦尾巴可好?好久沒感受熱水的滋潤了,若是能再給本君水盆裡撒點玫瑰花去去腥”
“去魚腥都用生薑。”
“?”
“生薑醃過再油炸,保證焦脆無腥,入口即化。”
在畫卷外甩來甩去的龍尾一頓,在少年轉過身時“跐溜”一下縮回了回去——畫卷之中,高大英俊的真龍神君龍袖端坐於松枝之上,一臉嚴肅地看著畫卷外的少年:就好像方才嚷嚷著要洗花瓣澡的騷包跟他並沒有任何關係。
“九九,”張子堯湊近畫卷,屈指輕敲,“外頭大水淹城了,莊家被沖壞,百姓要餓肚子了,你停雨罷。”
燭九陰:“”
又來了。
每天把同一番話換著花樣說個百八十遍也不嫌煩。
燭九陰一臉漠然:“你這小蠢貨,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同你講了上百遍這世間災禍皆有定數,雨下了便是下了,不是本君說停它就能——”
”我都聽你話從王府搬出來了!又聽你話選了這個死貴死貴的破客棧!又又聽你話選了個大得沒道理大得特浪費的上等廂房!什麼什麼都是你說的算,你就不能聽我一回?!”
張子堯突然發難。
燭九陰微微一愣,低下頭認真揣測了下畫卷外那小孩——臉鼓鼓的,平日裡白皙的臉因為激動有些發紅,那雙眼正金魚似的鼓出來兇巴巴地盯著自己:彷彿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撕畫。
哼。
幼稚。
燭九陰重新坐直了腰桿,完全不虛哼了聲道:“讓你從瑞王府搬出來可不是為你好?他對你圖謀不軌早晚將你吃幹抹淨,你又是個帶把的生不出娃娃,今後不能母憑子貴只能在王府孤老終生嘖嘖那多慘吶?到時候本君能放著你不管嗎並不能,所以等你悽悽慘慘問本君要偷那太上老君的陰陽生子藥,本君可拉不下那老臉——”
“我跟王爺說過的話加起來還沒跟你說的一天多,你倒是腦補出個完整的故事來?”
“這不妨礙你們說話的時候空氣之中飄浮著曖昧的氣氛。”
“你去當說書先生比當神仙有前途多了相信我!‘空氣之中飄浮著曖昧的氣氛’那是什麼東西?現在咱們這樣?”張子堯氣得想撓牆,“照你這邏輯,要生子藥也是同你生!”
“”
“”
話語落地。
屋內陷入片刻沉寂,只有屋外暴雨嘩嘩,那雨水飛濺聲只是把屋內的死寂承託得更加突兀。
燭九陰:“提醒一下,現在這樣叫‘空氣之中漂浮著尷尬的氣氛’。”
張子堯:“”
張子堯硬著頭皮跟滿臉放空的燭九陰對視片刻,最終敗下陣來,面頰火辣辣地擰開了腦袋……倒是坐在樹枝上的某條龍一臉淡定,儼然一副老司機的模樣,稍稍彎下腰道:“本君早知自己除卻法力無邊,魅力也是不講道理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但是小蠢貨,咱們認識也不算久,你就急吼吼想給本君生小龍神了,這是不是有點——”
“”
“本君早先曾聽嫦娥講,凡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門關走一遭,隨隨便便就要痛得死去活來,你這可是想明白了?”
“我不是——”
“雖然太上老君那煉丹爐裡啥玩意都有指不定還有止痛藥”
“我只是——”
“但是最難的是本君並不好龍陽啊。”
“我沒說——”
“呀,小蠢貨,你往後不會用解放封印要挾本君,逼本君就煩吧?本君同你講,強扭的瓜不甜,強行播種生下來的孩子也不夠聰慧美麗,孩子不夠聰慧美麗問題很大,到時候本君要被眾仙群嘲——”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快閉嘴!誰要同你生小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