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空猛地一楞,連帶著帶向圓海的目光都變得不那麼對勁了
明明是圓海和尚的法號二字,一字給予“慧海”,第二字,則是幾年前圓海從外雲遊歸來時帶回來釋圓師兄,說他是尋常貴族家的落魄權貴,為求躲避滅口之災,索性出家為僧,同時,圓海親賜法號給予“釋圓”——
“荒謬。‘圓’為無漏,為圓覺,《圓覺經》彌勒章說示愛慾為輪迴根本,一切眾生由本貪慾如此沉重之字,貧僧怎會給予新輩?”
圓海反問。
“可是釋圓師兄明明天天都在寺裡,雖不與大家同住,但卻也是時常一起誦經論佛,研討佛理,而寺中眾師兄弟無論輩分,也都十分尊敬他不久前釋憶還滿臉羨慕地同小僧道,自己今後要做釋圓師兄那樣子的和尚,做事一絲不苟,叫人挑不出毛病——而且全寺上下,從未被師父責罰過的人,只有釋圓師兄一個。”
釋空據理力爭——好端端一個平常總在身邊的人——怎麼說不存在就不存在了呢!
釋空不經思考便將以上話語告訴圓海,然而沒想到的是,這番話卻讓圓海看向他時目光變得更加奇怪——
“人都會犯錯,你口中這樣完美、全身心遁入空門之人,又怎麼會只是安樂寺裡一個小小的和尚?釋空,你所說的釋圓之所以沒有被貧僧責罰過,是因為寺中本來就無這樣的人啊!”
圓海一聲嘆息後,又念“阿彌陀佛”。
釋空眼神微動,心中震驚難以言喻——但是他卻並沒有就這樣放棄——那不安的感覺不僅沒有因為圓海的話得到釋懷,甚至變得更加強烈,無論圓海如何呵斥,他還是堅持地拽住圓海的手,轉過身一鼓作氣要將他往外拖,臉上的決心絲毫不動搖:已經失去了慧海師兄,他這麼能再看著慧能師兄陷入險境!
說他固執也好!妄想症也罷!
若能證明一切均為他妄想,換來全寺安寧,哪怕是將他當做瘋子一般關入禪房十年八載又如何!
靠近佛堂前院,周圍的氣溫便突然降低了,佛堂的大門緊緊關閉著,從裡面透出橙色的光,好像要將佛堂前臺階都映照成那樣的顏色一般
小和尚拽著老和尚,小和尚走在前面,他行色匆匆,臉上還帶著慪氣那樣的倔強,他的草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腳趾頭明明都被凍得通紅,他卻似渾然不覺——
“釋空啊,釋空啊,”老和尚被他拽著,“哎。”
“師父,您就信小僧一回吧!”小和尚的臉凍得通紅,眉頭緊緊蹙著。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此時二人終於來到後院,釋空放開了圓海,在那後院門前站住——寒風吹過,院內的相思樹被吹得沙沙作響,小和尚轉過頭看著身後的人,壓低了聲音道:“寒冬降臨,萬物沉眠,唯獨這一棵相思樹卻如同不畏懼嚴寒枝繁葉茂,師父,您究竟是真的看不見,還是假裝自己沒看見?”
釋空語落,只見圓海銀色鬍鬚輕輕顫抖,似欲言又止,最終卻不語。
兩人步入後院之中,縱做好了萬般覺悟,卻還是在看見眼前的一幕時被震驚得無與倫比——
只見枝繁葉茂的樹枝之下,白日裡還只是一片蒼翠的相思樹如今已盛開簇簇叢叢繁花,伴隨著清風,樹枝搖曳,便有小小的花朵如同下雨一般從相思樹上吹落,落到瑩白的雪地之上
雪地上只有一竄慧能留下的腳印。
此時,透過繁茂花枝,隱約從縫隙可見一根粗壯的樹枝上糾纏著兩個人,他們的身體起伏糾纏,僧袍一角滑落,上面那人分明便是釋圓,而下面那個
然自然是慧能。
此時他兩正行那日禪房之中所行之事,釋空雖之前見過,然而在這樣冰天雪地的戶外,沒有昏黃的燈,沒有曖昧的氣息以及叫人容易產生睏倦的溫暖火盆,兩人緊緊糾纏在一起的身形,卻分外叫人挪不開眼——
釋空的大腦一片空白,呼吸逐漸加重。
“師父,釋圓師兄他——”
他就在這裡。
釋空的話沒能說完,因為下一秒,站在他身邊的老和尚已經有了動靜,最初的震驚之後,老和尚手中的法杖突然撞擊地面,“哐”的一聲巨響伴隨著雪塵飛揚——
“好妖孽!膽敢在我安樂寺作祟!貧道念你為世人所願、聆聽佛理所生之妖,對你網開一面,卻不想你非但不知感恩,還假裝扮作我寺僧人,圖謀害命!”
圓海暴喝一聲,原地突然狂風聚起——
釋空抬起手遮住眼避免雪塵飛入,恍惚之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