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皇宮之內亦是一片混亂。
雖然皇帝、娘娘們寢宮不同於民間建築那般說倒就倒,但是多多少少也有破損搖搖欲墜的地方——只是哪怕是有一絲潛在危險,也是沒人膽敢冒險讓主子們去將就著住的,於是在修葺完畢之前,只好連夜將主子們請到夏日避暑的山莊裡。
御醫被連夜請進了宮,山莊主宅門前,宮人來來往往,有的端著水盆,有的抱著棉被,各個低著頭行色匆匆,甚至沒人敢隨便交談——這全都是因為,中秋佳節卻突然有了天災,哪怕是最會嘴上跑馬車的人也不敢說這是什麼好兆頭……
這會兒,裡邊屋的那位主子發了好大的火,正愁找不到人洩火,所以這節骨眼上當然是誰都不想往槍口上撞,各個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伺候著,生怕出簍子。
——這突如其來的地震真真讓大家都亂了陣腳。
這會兒,好不容易七手八腳才把皇帝安頓好了,太監總管正吆喝著安排人手去安頓那些後宮嬪妃——這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工程,後宮那些數得上名字、有自個兒有寢宮的娘娘們沒有一百也有七八,這下,她們連散下的發都來不及綰上,唯恐餘震再來,都隨便收拾了些重要細軟便準備上等在外頭的轎子了……
後宮裡頭鶯鶯燕燕嘰嘰喳喳的,后妃們紛紛在討論方才那地震讓她們受到了多大的驚嚇——這番熱鬧之下,唯獨安寧宮沉靜在一片寂靜當中。
“……哎?”
香蓮踮起腳,看了看外頭早在等著的轎子,又看看毫無動靜的裡屋,婢女的眼中終於出現了一絲焦急……關上窗,黑暗之中她沉默了下,然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轉身走向裡屋,一邊輕喚:“娘娘,娘娘?外頭的轎子都在等著了——”
裡屋也沒點蠟燭。
香蓮不小心踢到什麼,那東西打橫飛出去發出的聲響將她嚇了一跳,藉著月光定眼一瞧,這才發現她踢到的是個髮釵——那髮釵造型樸素,一朵綻放的芍藥層層疊疊,唯花心中央鑲嵌一顆拇指大小帝王綠翡翠,讓它變得價值不菲……
這髮釵香蓮認識,娘娘嫁入宮中那日,皇帝親手替她戴上這髮釵,從此便成了她最愛的頭飾,每晚都會坐在梳妝檯前擺弄一番才肯放下……
平日裡這髮釵被收得很好,娘娘還說過封后大典上也要戴上它,昨兒中秋晚宴,她也是特地戴上了——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被隨意扔在地上了?
香蓮納悶著,就想彎腰去撿,結果指尖剛碰到那釵,不遠處陰暗的角落裡,清冷的聲音響起:“別撿了。”
突然的聲音讓香蓮心裡又打了個突,指尖顫抖了下下意識地縮回手!
她直起腰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然後驚訝地發現,她那從地震之後說要回屋收拾細軟的主子這會兒正端坐於一張椅子上,身上還穿著單薄的裡衣,在她的腳邊,散落的是一地剛從衣櫃裡抽出來的乾淨衣裳……
而此時此刻德淑皇妃本人正腰桿筆直端坐於椅子上,膝蓋上放著那個造型古怪的木盒子,她面無表情,雙眼無神,直直地盯著香蓮。
猝不及防與那雙空洞的眼對視上,那一刻香蓮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頭皮一陣陣發麻,彷彿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她猛地後退一大步,雙唇微微顫抖,用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角落裡坐著的是誰,這才勉強露出個笑:“娘娘?您可嚇死奴婢了,房間裡這麼黑怎不掌燈……”
香蓮轉身去點亮了燭臺,放在桌上,橙黃的光將房內照亮,她這才長舒出一口氣,一滴冷汗順著額間滴落,婢女緩緩道:“娘娘,外頭去避暑山莊的轎子在侯著了,眼下不知還有沒有餘震呢,您還是趕快移駕別處的好……奴婢方才看了,咱們安寧宮雖無重大塌陷,但是那房梁可是出現了裂痕的——”
她一邊說著,又想要彎腰去拾起那價值不菲的芍藥髮釵——
“本宮說了,那釵,不用撿,你是聽不懂本宮說的話嗎?”
清清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香蓮愣了愣。直起腰:“可是這不是娘娘您最愛的釵?娘娘先前還說過要戴著它出席封后'——”
“封后?”燭火搖曳之中。女人似乎冷笑了下,“你覺得,今晚這一震之後,還會有什麼封后大典麼?……無災娘娘,無災娘娘,陛下封本宮為後,不過是為了這四個字——”
笑容逐漸擴大。
最後。在婢女詫異的目光下,那坐在角落裡的女人笑得彎了腰,渾身微微顫抖起來:“沒了這四個字,我黃束真對於他來說什麼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