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眾人休整好後,終於要出發前往太行山脈。
張子堯房間的門大清早便被人敲響,睡眼朦朧開啟門一看,門外站著的是張子蕭——張子堯對他這素來陰沉的弟弟還是有些吃不消,所以早上第一眼見到的是這位對他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有事?”
張子堯保持著將門拉開一條縫隙的姿勢。問。
“不請我進去坐坐?”張子蕭問。
張子堯回頭看了眼身後畫卷裡毫無警覺睡得仰頭流口水的燭九陰,還有木盒子裡迷迷糊糊抬起頭往門這邊看的金眼小牛——這一屋子神奇物種真讓張子蕭進來也不知道是誰嚇著誰——於是索性將那門縫推得更小了些。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之後,問:“你有事就說,我還沒睡醒。”
“其實我也沒想進去。”
“……”
“你還是老樣子。”張子蕭說,“一點沒變。”
倆本來感情就不怎麼地的兄弟大清早在這兒敘舊不是有病是什麼?
張子堯起床氣還沒消下去,這會兒實在沒心情跟張子蕭打太極,於是木著臉又問一遍:“你有什麼事?”
“沒事,來跟你說一聲,我回餘縣了。”
“你回家?”
這次張子堯是真有些驚訝,昨天張子蕭畫完震後圖,名字一夜之間就傳開了,人們都道京城裡又來了位不得了的張家後人,畫的人物惟肖惟妙,令人拍案叫絕……不少王公子弟都蠢蠢欲動,想要請他給自己來個自畫像流芳百世什麼的——這人不留在這發發橫財,居然這就要回家了?
張子堯掀起眼皮子看了看外頭,可惜太陽還沒升起,否則這次搞不好還真是從西邊出來。
“張子毅還在床上裝瘋賣傻,我爹我娘天天也是哭爹喊娘,”張子蕭平靜道,“我出門很長一段時間了,要做的事已經做完,姑姑也已經跟你重聚,我還留在這浪費時間?再不回去,我怕家裡比我走時候更亂。”
張子堯想了想也是,他走之後,家裡唯一能算有腦子的只剩下張子蕭了。
張子毅以前就像個弱智,這回真的成了弱智,也是沒有辦法。
在心裡琢磨了一會兒,張子堯自然也是不願意挽留張子蕭的——連客氣一下都不想的那種——畢竟他還真怕一客氣張子蕭真的又隨他們一路前往太行山脈,那多鬱悶?
“喔,”張子堯點點頭,“那你走吧。”
“你們也今天出發?”張子蕭問,“今天的話最好了,最好早些走。”
“?”
“姑姑喜歡太行山脈,”張子蕭想了想問,“如果她必須要留在那兒,你會陪著她嗎?”
張子蕭這個“必須”用得有點奇怪,但是張子堯轉念一想琢磨他這可能是在說元氏自己意願非留不可,索性也沒放心上……笑了笑道:“她是我娘,她想在哪兒我自然都會陪著她——但是餘縣那邊你也別指望我就會撒手不管任由你家鬧騰……”
“不指望。”張子蕭微微蹙眉,“你管不管家裡的事跟我沒關係。而且,這次確實是我爹過了,我也很想要那支筆,但是不是這種方式……我弟也瘋了,他爹知道教訓了的。”
“……”
“對不起。”
“?”
張子蕭這個道歉突然冒出來,那真是空氣都快凝固了,張子堯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接受道歉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他想說這跟你沒什麼關係你何必來道歉。但是轉念一想,當時給元氏蓋上棺蓋時,連同張子蕭一起,他恨不得抽了他們的筋扒了他們的皮。
張子堯悶在門前沒說話,張子蕭等了一會兒沒見他回應,也不強求,露出個沒多少笑意的錢,深深看了張子堯一眼,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正好黃束真的靈柩往張子堯別院門前抬過,良辰吉日就是這麼個啥破事兒都湊一堆的日子,宜出遠門,宜下葬色什麼的……國師婦人的哭聲將這寧靜的清晨徹底打碎,國師沉默地跟在靈柩後頭,可憐黃家,聽說嫡出的就這麼一個女兒,大夫人也過了合適生育的年紀,中年喪女,一家人自然悲痛欲絕——
張子蕭留給張子堯的便是站在院門口,舉著把傘,沉默看著黃束真的靈柩從自己面前抬過的背影。
張子堯轉身回房收拾行李,關上門的那一刻聽見畫卷裡傳來涼颼颼的嘲笑:“真是兄友弟恭哈?”
張子堯沒理他。
眉毛都懶得抬一下的那種帝王式冷漠。
外頭的雨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