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吃團圓飯。馬佔芳老倆口、馬衛國小倆口和小馬濤、馬衛紅外加韓玉印、尕拉阿吾和我,共九人。互相拜了新年,讓坐。碰過一杯酒便吃餃子。撤去餃子,換上幾道大菜,有南方冷藏來的魚翅、海參、鮑魚乾,有北方的熊掌、竹蓀、血燕窩,還有本地的名貴山珍,普通百姓家自然吃不到。喝酒閒聊了一陣,馬衛國就拉著尕拉阿吾退到一旁猜拳賽酒量,馬衛紅扯著她嫂子敲老虎槓子,馬佔芳抱著小馬濤在膝頭上坐著玩大壓小喝飲料,韓阿姨忙著炒菜端盤子,獨剩下我和韓玉印各懷心事地看著他們熱鬧。
到了通關,大家推我做酒司令。我便喝過三杯,先從馬佔芳首位起,依次是尕拉阿吾、馬衛國都劃大拳。
輪到韓玉印,他偏要玩槓子老虎,拿筷子敲著桌沿喊過幾回合,不分勝負。他改口喊雞時,我喊了蟲,大家喝彩要我吃門前杯酒。我分辨著笑道:“別急,大家沒聽清,我可是喊的大蟲。”
韓玉印冷笑道:“大蟲小蟲怎麼樣?照樣被雞啄了吃。”
我說:“武松打虎打的是大蟲,那吊睛白額大蟲是要吃雞的。”
大家鼓掌稱妙。韓玉印惱羞成怒,忿恨道:“你狡辯,玩心眼兒。”終是礙著馬佔芳在場,不好發作。
響過新年鐘聲,馬衛國還拽著尕拉阿吾摽酒量,韓玉印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歪在沙發裡,馬佔芳倆口和王中嵐母子熬不住先睡去了。馬衛紅興致勃勃拉我出了門,要去跳通宵舞會。
沒有星月光輝,小鎮籠罩在黑暗之中。空氣清新而寒冷,好在一陣緊似一陣的爆竹聲烘托出節日的熱鬧氣氛,馬衛紅抱住我的左臂緊緊挽著,問:“今晚開不開心?”
我說:“還可以吧。”
“什麼話!開心就是開心,不開心就是不開心,含糊其辭!”
“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那麼和他們在一起就不開心?”
“正確。”
說話間已到了鎮工委的“雪山湖”歌舞廳。買門票進去,那個叫“北方狼”的小樂隊正奏著瘋狂的搖滾樂震撼著整個舞廳,旋轉閃爍的彩燈弄得我頭暈目眩,跳舞的青年男女很多,你擁我擠,瘋狂而陶醉。跟著馬衛紅學了一陣交際舞,手腳發硬學不會,便退進音樂茶座裡的包廂去。要了兩瓶熱酸奶,一邊欣賞痴迷舞者的舞姿,一邊閒聊。
馬衛紅說:“最近我越來越發現你象一個人。”
我問:“象哪一個人?”
馬衛紅說:“象周勁夫。不論性格氣質還是言談舉止,都象。”
我幽默地笑道:“我本來就是周勁夫,什麼時候變成周正啦?”
馬衛紅瞪我一眼,笑道:“又說醉話。今晚你是喝多了。”
我說:“我是周正的身子,周勁夫的靈魂。”
她笑道:“別瞎扯了。”
我問:“如果我是周勁夫,你還找我玩嗎?”
她說:“那又怎麼樣,他和我哥的怨仇與我無關。我在他妹妹靜蓉那裡看過他在蘇拉爾牧場寄回來的照片,面目粗獷,鬍子拉茬的,我喜歡那模樣,倒不喜歡你油頭粉面的老闆相。不過,我喜歡你的性格和氣質。”
正聊著,我倆身邊走過來一個漢子。他身體魁悟,一臉兇相,我認出來是馬衛國的四大金剛之一“青紋狼”宋立巖,也就是宋立石的小弟。他自然認不出我來,翁聲翁氣地衝我說:“哥們兒,有位朋友請你出來一趟。”
我不動聲色地說:“那就請你的朋友進來吧。”
包廂門外轉進韓玉印來,他已醒了酒,陰陽怪氣地說:“進來又咋樣?請你出來跳曲舞,賞個臉吧?”
馬衛紅緊張地站起來,問道:“韓玉印,你想幹什麼?”
韓玉印陰笑著說:“衛紅,我只是想請周老闆跳個舞,沒別的意思。周老闆,請吧?”
輕描淡寫的語鋒中暗藏殺機,這是韓玉印的本性。我尋思,如果和宋立巖鬥拳腳,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他畢竟學過少林功夫,五六個壯漢也奈何不了他。如果羅志清大哥在這裡就好了,他和宋立巖應該可以平分秋色,但這時候是妄想。我苦想著脫身的對策。
這時,我忽然看見包廂門外的舞池裡,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明滅的彩燈下,正起勁地笨拙地跳著迪斯科。這壯實略顯肥胖的身影,我一眼就認出他是我們知青幫的老大王中山。也許,他是我的救星。
我對馬衛紅說:“我們倆去跳一曲吧?”
馬衛紅疑惑地看著我,那眼神是在問,你什麼時候學會跳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