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認同感,而且也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印象,五歲時的一場意外更是將記憶變得更加混亂,畸形。
小時候的仇無衣比誰都要冷漠,三十餘年生命的經歷使得他無法融於同齡人的環境,似是而非的血緣關係也無法坦然接受,不相信任何人,不真心接觸任何人。
這種冷漠直到發現一件事情而結束。
父親,左鄰右舍眼中的仇老爺,貧窮農戶口中的仇大善人,範伯伯請帖中的仇老弟。
竟然也是一個殺手。
然而卻是一個生活在陽光之中的殺手。
每天微笑著面對一切,煮茶撫琴,親手下廚,種花植草。表面工作是收購山民獵得的毛皮,運送到遠方城市,再將精美的布匹綢緞運回。彷彿從來不會生氣,也不會悲傷,即使是仇無衣的冷漠,他也依然用溫暖的目光包容。
仇無衣知道,當父親手中捧著州府的月報,披散長髮獨坐在月光之下,最後輕嘆一聲";某某人死了";的時候。
這個人一定是他殺掉的,而且絕對不是普通的人。
從不擔驚受怕,從不鬼鬼祟祟,正大光明地享受應當享受的富貴生活,殺應當殺的人。
發現這個事實的仇無衣異常羨慕,結果卻意外地由於這種羨慕而溶解了心中的堅冰,更因為即使是前世也不曾體會過親子之情的緣故,反而有了一種依存感。
";不好!";
察覺自己竟然深陷回憶之中,仇無衣奮力搖了搖頭,立刻開始翻檢父親起居室中的殘骸,無論什麼,只要能尋得一件遺物也好。
奇怪。
起居室的模樣似乎有些不對,即使假設裡面的東西已經全部燒光,留下的殘骸也有些太少了。
仇無衣腦中忽然一亮,繞著院落大小房間逐一搜尋起來,每翻過一堆廢墟,臉上的喜色就添了一分。
沒有。
沒有!
果然沒有!
翻到最後,仇無衣終於喜極而泣,跪地抱頭痛哭,將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之類的丟到了九霄雲外。
院內除了擊殺朱家一行人的場地之外,再也沒有戰鬥的痕跡。
而且家中管家,馬伕,店鋪掌櫃等人所居住的地方也空空蕩蕩,顯然已經事先搬走。
父親沒有死!
那麼,究竟是安然逃脫了,還是……
忽然一個人影自仇無衣腦中閃過,隔壁雜貨鋪的王爺爺,雜貨鋪每天都全天開張,從鋪門正好能看到自己家的大門,而王爺爺只會坐在門前招呼顧客,基本不會離開。
他或許看得到當時發生的事情。
仇無衣又想了想,起身躍上院牆,掀起披風將頭臉一起遮住,向著右側房屋較為密集的地方跳了下去。
那裡圍著的人比正門還多。
";火已經滅了,不會再蔓延啦!";
腳一沾地,沒等有人開始懷疑,仇無衣立刻向著眾人大聲喊道,鑽進了人群。
";呼……嚇死我了,火真的滅了啊。";
一個圍觀的肥胖大嬸拍打著自己的胸口。
";是啊,我還在想要是一直燒下去可怎麼辦,可我也不敢進去看啊。";
";真是多謝剛才那位兄弟了。";
";嗯,對了,那個小兄弟是誰啊?";
這個方向房屋眾多,擔心院牆倒塌或火勢蔓延到自己家的眾人鬆了口氣,卻忘了懷疑前來";報信";的仇無衣,火場當中,遮住頭臉也是理所當然的。
仇無衣鑽出人群,尋了一個僻靜地方,拐到了雜貨鋪旁邊,王爺爺依然像佛像般地一動不動坐在那裡。
小時候,雖然那時的仇無衣對糖果之類沒有任何好感,但王爺爺慈祥的笑容卻十分溫暖,有時完全是為了這個笑容才與孩童們一起圍在雜貨鋪旁。
這個笑容,現在依然時常能夠見到。
雜貨鋪旁意外地冷清,兩排明亮的燈籠下是陳舊的木製櫃檯,仇無衣快步走到雜貨鋪前,背對著後面的圍觀人眾掀開了披風。
";請問有什麼事嗎?";
王爺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和藹,卻少了那份發自內心的親切,如同對待陌生客人一般。
全然不曾預料的事態猶如晴天霹靂,轟隆一聲劈在仇無衣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