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兔,但問一聲:“長夜漫漫月無眠,我為懷親君為誰?”
“卿卿!”師姐衝著我擠眉弄眼。揮了揮衣袖,淡淡地看著師父和了無和尚,清澈的聲音響起:“松陰坐,展素顏,問蒼穹:幾家飄零在異鄉?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兄妹繞竹床?幾家雙親在高堂?玉漏敲花月朦朧,離心幽幽露華濃。九年聽徹柳邊風,相見唯有在夢中。”
一口氣道出心語,輕展眉際。卻見師父撫須頷首,了無大師面容淡淡:“雲卿,你可知道老衲為何讓你賦詩?”
點了點頭,笑笑說道:“卿卿知曉。”
“知道你還這樣說!”師姐白了我一眼,埋怨道,“笨死了!死腦筋!木魚頭!”
了無大師笑眯眯地看著她:“噢~若是瀲灩,又當如何?”
師姐轉了轉眼睛,嘟著嘴看了看師父和大師:“大和尚只要卿卿對月作詩,只要說說月亮就好了,不用嘰裡呱啦地說後面的懷親詩句。”她抿了抿嘴,下定決心,大聲說道:“更何況,大和尚和爺爺本來就是想用吟詩套師妹的話。卿卿笨死了,明知如此,還跳進圈套裡。”說完,瞪了瞪眼,似乎在埋怨我的不爭氣。
大師出聲大笑:“瀲灩啊,老衲在你心中就是如此奸詐的一個人嗎?”師姐想要開口,當看到師父嚴厲的目光,也就沒了興頭,憋著嘴乖乖坐著。“瀲灩,老衲出這個題目只是想讓雲卿體悟月亮。”
“體悟……月亮?”師姐不解地看著大師,隨後又挑著眉看了看天邊的新月,“十五的月亮是雞蛋黃,初三的月亮是被咬了兩口的雞蛋黃。這很簡單啊,大和尚你怎麼體悟的?”
大師但笑不語,只是略略地舉起一根手指,遙指那輪上弦月。
師姐看看手指,看看月亮,皺了皺眉,託著下巴想了很久。嘖了一聲:“大和尚為什麼舉起手指?”
了無輕輕出聲:“月亮。”
師姐捏了捏臉頰,想了片刻:“大和尚是在耍我吧,我問你月亮,你舉起手指。我問你手指,你又說起月亮!”她瞪圓雙眼,不滿地皺了皺鼻頭。
了無全不在意她的無禮,只是摸了摸眉須,笑笑地看著我:“雲卿覺得呢?”
我慢慢地坐在竹椅上,偏頭看向小鳥:“師姐啊,你這叫得指忘月。探究月亮的真諦,大師不言語,只是舉起手指。而你就被這個外物所吸引,執著於這根手指,而忘了起先的真意。大師提醒你月亮,是想點醒你。”
“就像大師讓我對月賦詩一樣。賦詩只是外物,本意是要示心。若是流於形式,而掩藏了自己的內心,那便是得指忘月,那便是一種執著。”說完,向了無大師和師父恭敬地低下頭。
“呵呵~懷瑾,你的用意已經達到了。”了無笑笑開口,“五年前的問禪,雲卿還左右顧及,隱瞞真心。而如今她能毫不畏懼地笑看往昔,說出自己的情意,這說明她已經放下了執念。”說著,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字:“雲卿,這個字,你看清了嗎?”
我平心靜氣地答道:“是‘恨’字。”
“雲卿可知此字的含義?”他和藹地看著我。
站起身,低頭含胸:“請大師指教。”
“恨字,左邊一個心,右邊一個艮。艮,止也,堅也。將心靜止,使之堅硬,此為恨。心中存恨,情意漸消,難尋大愛,偏離正道。切記,切記。”
將大師的解字細細記在心間,鞠躬行了一個大禮:“謝大師教誨。”
“雲卿。”低沉的聲音響起,我詫異地抬起頭。只見頭髮銀白,尤勝謫仙的師父眉目清清:“你陪著灩兒出谷吧。”
不可置信地看著師父,嘴唇微張,難以言語。
“爺爺!是真的嗎?可以嗎?”師姐啪地站起身,拉住我的手,“不是說十年嗎?還差六個月,您就肯放過師妹了?”
師父拿起竹杯,輕抿一口,淡淡地說道:“灩兒,風雲清,心眼明,十年只是虛數而已。”說完滿意地看著我,笑笑地點了點頭:“雲卿,不枉為師的一片苦心,你終於明白了。”
眼眶微澀,咚地一聲跪倒在地,語調顫抖:“卿卿,謝師父栽培,謝師父愛惜。”
“好孩子,起來吧。”我用衣袖拭乾眼角,慢慢起身,只見師父灼灼地看著我:“雲卿,為師從來未曾想過讓你放棄報仇,畢竟你身上的血債是常人無法體會的。空話一句放下,未免太過兒戲。這九年多,我不準梧雨和灩兒在你面前提起南方諸國的紛爭,為的就是讓你靜心悟道,潛心學藝。待羽翼豐滿,心境大定,師父便放你出谷,一圓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