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濤碧水以遠山為眉,青嵐漸起勾出濃濃翠黛。江風撩動著她美麗的長髮,吹來遙遠的記憶。
“我爹是個天神一般的男人。”船行著,雲也行著,雲影倒映在她的眼中,似要凝成雨,“我們兄妹很崇拜他,哥哥對爹爹更是到了言聽計從、事事模仿的地步。爹爹說男兒不能流淚,哥哥就算被馬踏斷了兩條肋骨也沒眼紅一下。爹爹又說糖是女兒家的吃食,哥哥即便嗜甜也會百般剋制。”細陽淡照,她的眼波柔到能擰出水來,“哥哥第一次,也是爹爹最後一次出征前,我硬塞給他一顆糖。他雖然嘴上埋怨,可眼眉都在笑。”
言律愣愣地看著她,看著那既哀傷又幸福的表情。
“當時我說啊,有些事是不分男女的,不論是習武,還是吃糖。”她撐著雙臂,偏頭暖笑,“不論是流淚,還是情傷。”
尖細的心絃兀地響起,言律倉惶轉眸,難掩痛色。
“阿律。”她掰過他的臉頰,眼對眼,定定道,“不要壓抑自己的情緒,想哭就哭吧。”
“哼,你這女人。”他端著笑,苦澀的淚涓涓漫出眼角,“你這女人……”他依舊笑著,眼中的泉匯成潺潺溪流,無聲地傾訴著他心底的秘密,“你這……”他哽咽難語,笑容越發燦爛。
高高的桅杆上,她陪他流淚,陪他笑,陪他喝酒,陪他胡鬧。宣洩得不知是他哀傷的心情,還是她對往日的哀悼。
直到紅輪西墜映蒼山,他臉上的淚才被風乾:“照說你這女人有才有貌,性格也很好,可我怎麼就沒愛上你呢?”
“這都不知道?”豐雲卿奪過酒罈,白了他一眼。
言律極其誠懇地看著她:“還望左相大人賜教。”
“你笨唄。”
“你!剛才那句話我收回!”
“哎。”豐雲卿點了點他的肩膀。
“幹嘛。”
她點了點下巴:“酒沒了,下去拿。”
“為什麼我去?”言律虛起紅腫的眼。
“你是男人。”她理直氣壯地挑眉。
“呿,你也不像個女人。”他說歸說還是接過酒罈,正要躍下,就見一眾綵衣自二層“飛廬”中走出。
“公主難得出艙,走動走動也不錯。”她微微頷首,卻見這人一瞬不瞬地凝著祥瑞,好容易止住的痛色又在眼底蔓延,
“阿律?”她蹙起眉心,暗自生疑。
“大人。”他的目光緊緊攫住公主腰間的葫蘆玉佩,唇畔染抹諷色,“有些事還是分男女的。”
她沒有發問,只靜靜地看著。
“假如你愛的人不愛你,你會如何?”輕薄的暮色黯淡了他眼中光影。
“我會離開。”
“而我……”言律合上眼,語調極之輕柔,“會成全他。”
“阿律。”她嘆息。
“嗯?”他輕喃。
“你是個傻子。”
“我知道。”
夕陽雖模糊了他臉上的假面,卻清晰了他唇緣上的笑。
“大人!”桅下傳來一聲大呼。
她拍了拍言律的肩,旋身跳下:“何事?”
張彌嗅到她身上的酒氣,不禁皺眉:“就算定侯殿下不在,您也要節制些。”
“你這孩子,倒把我看成酒鬼了。”她揮袖扇風,試圖吹淡身上的味道,“說吧,什麼事?”
張彌指了指船頭:“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豐雲卿眈了他一眼,快步走上船舷:“怎麼會這樣?”
前方,大大小小的漁舟商船密密地堵著,如浮萍滿江看不見水色。
“不止是前頭,連主船與其他樓船之間都夾了很多民船。”張彌望向船尾,眠州的青龍旗已有些遠。
“這裡是雙生峽吧。”藉著僅存的陽光,豐雲卿舉目遠眺,只見一座陡峰聳立雲霄,如一把利斧將赤江劈成兩股。左邊的那股在山之陽水之陰,相較右邊略有些細,水上零星幾葉漁舟悠閒地蕩著,全不似右邊那條的擁擠。
“怎麼都不走那邊?”她疑問。
張彌正搖著頭,就見掌舵的船長走到豐雲卿身邊笑道:“左相大人,窄的那邊叫陰峽,傳說夜有鬼怪出沒,圖吉利的船家都不願從那兒走的。”
“鬼怪?”她搖頭輕笑,“心中無愧的人怕那些做什麼?”
“大人說的是。”船長隨聲附和著。
“公主!公主!”飛廬上宮女一陣驚叫,雲卿轉身瞧著,半晌只見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