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按月就得送這樣一筆數目給他的情婦,一個歌劇院的歌女。我想自殺,轉過最瘋狂的念頭。有時我竟羨慕一個女傭人,羨慕我的老媽子。找父親去嗎?發瘋!、阿娜斯大齊和我已經把他榨乾了;可憐的父親,只要他能值六千法郎,他把自己出賣都願意。現在我只能使他乾急一陣。想不到你救了我,救了我的面子,救了我的性命。那時,我痛苦得糊里糊塗了。唉,先生,我不能不對你作這番解釋,我簡直瘋了,才會教你去做那樣的事。剛才你走了以後,我真想走下車子逃……逃哪兒去?我不知道。巴黎的婦女半數就是過的這種生活:表面上窮奢極侈,暗裡心事擔得要死。我認得一般可憐蟲比我更苦。有的不得不叫鋪子開花賬,有的不得不偷盜丈夫;有些丈夫以為兩千法郎的開司搞只值五百,有的以為五百法郎的開司棉值到兩千。還有一般可憐的婦女教兒女捱餓,好嫂括些零錢做件衣衫。我可從沒幹過這些下流的騙局。這次是我最後一次的苦難了。有些女人為了控制丈夫,不惜把自己賣給丈夫,我至少是自由的!我很可以教紐沁根在我身上堆滿黃金,可是我寧願伏在一個我敬重的男人懷裡痛哭。啊!今晚上特…瑪賽再不能把我看作他出錢廝養的女人了。”
她雙手捧著臉,不讓歐也納看見她哭。他卻拿掉她的手,細細瞧著她,覺得她莊嚴極了。
她說:“把金錢和愛情混在一塊兒,不是醜惡極了嗎?你不會愛我的了。”
使女人顯得多麼偉大的好心,現在的社會組織逼她們犯的過失,兩者交錯之下,使歐也納心都亂了。他一邊用好話安慰她,一邊暗暗讚歎這個美麗的女子,她的痛苦的呼號竟會那麼天真那麼冒失。
她說:“你將來不會拿這個來要挾我吧?你得答應我。”
“暖,太太,我不是這等人。”
她又感激又溫柔的拿他的手放在心口:“你使我恢復了自由,快樂。過去我老受著威脅。從此我要生活樸素,不亂花錢了。你一定喜歡我這麼辦是不是?這一部分你留著,”她自己只拿六張鈔票。“我還欠你三千法郎,因為我覺得要跟你平分才對。”
歐也納象小姑娘一樣再三推辭。男爵夫人說:“你要不肯做我的同黨,我就把你當做敵人,”他只得收下,說道:“好,那麼我留著以防不測吧。”
“噢!我就怕聽這句話,”她臉色發自的說。“你要瞧得超我,千萬別再上賭場。我的天!由我來教壞你!那我要難受死哩。”
他們回到家裡。苦難與著華的對比,大學生看了頭腦昏昏沉沉,伏脫冷那些可怕的話又在耳朵裡響起來了。
男爵夫人走進臥室,指著壁爐旁邊一張長靠椅說:“你坐一會兒,我要寫一封極難措辭的信。你替我出點兒主意吧。”
“乾脆不用寫。把鈔票裝入信封,寫上地址,派你老媽子送去就行了。”
“哦!你真是一個寶貝。這便叫做有教養!這是十足地道的鮑賽昂作風,”她笑著說。
“她多可愛!”越來越著迷的歐也納想。他瞧了瞧臥房,奢侈的排場活象一個有錢的交際花的屋子。
“你喜歡這屋子嗎?”她一邊打鈴一邊問。
“丹蘭士,把這封信當面交給特…瑪賽先生。他要不在家,原封帶回。”
丹蘭士臨走把大學生俏皮的瞅了一眼。晚飯開出了,拉斯蒂涅讓特…紐沁根太太挽著手臂帶到一間津致的飯廳,在表姊家瞻仰過的講究的飲食,在這兒又見識了一次。
“逢著義大利劇院演唱的日子,你就來吃飯,陪我上劇院。”
“這種甜蜜的生活要能長久下去,真是太美了;可憐我是一、個清寒的學生,還得掙一份家業咧。”
“你一定成功的,”她笑道。“你瞧,一切都有力、法;我就想不到自己會這樣快活。”
女人的天性喜歡用可能來證明不可能,用預感來取消事實。特。紐沁根太太和拉斯蒂涅走進義大利劇院包廂的時候,她心滿意足,容光煥發,使每個人看了都能造些小小的謠言,非但女人沒法防衛,而且會教人相信那些憑空捏造的放蕩生活確有其事。直耍你認識巴黎之後,才知道大家說的並不是事實,而事實是大家不說的。歐也納握著男爵夫人的手,兩人用握手的鬆緊
代替談話,交換他們聽了音樂以後的感覺。這是他們倆銷魂蕩魄的一晚。他們一同離開劇院,特…紐沁根太太把歐也納送到新橋,一路在車中掙扎,不肯把她在王宮市場那麼爇烈的親吻再給他一個。歐也納埋怨她前後矛盾,她回答說:
“剛才是感激那個意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