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被磨損的很舊了,但那濃綠欲滴的顏色還是那麼美麗。
她低頭看了一會兒斬春劍,輕問:“晏門……若是找師父要劍?”
師父淡淡一笑,滄桑面容到底還是浮現出一絲昔日傲氣:“唯獨這個不能交給他們。”
伊春細細摩挲著手裡的斬春劍,她曾經多麼想繼承它!連著做人全部的意義都在這裡面了。
她也曾得意地妄想過,少年鮮衣怒馬,腰挎斬春劍行走江湖的氣派,那一定是很顯眼很張揚的。
可是這輕巧的寶劍如今握在手上卻如此沉重,比一個人的生命還要重。
從頭到尾,一切不過就是為了這柄斬春劍。
師父說:“山莊裡閒雜人我已經清走了,他們並非武林中人,不必捲入這場風波。你父母現在永州寧裕鎮,去看看他們吧。”
伊春把斬春劍系在腰上,離開了減蘭山莊。
一路上反覆回想發生過的、正在發生的、將要發生的所有事情,她想得有些心力憔悴。偶爾忍不住把斬春劍拿在手上仔細觀察,發現在劍柄頂端刻著字,年代久遠了,很費力才能辨認出是劍的名字“斬春”。
那個“斬”字鐵骨銀鉤,透露出一股陰森血腥的氣息來,像是要將“春”字刺穿一般。
這大概真是一柄魔劍,靠近它的人,永遠也不會擁有春天。
爹孃在寧裕鎮一個小莊子上過得很悠閒,不用再做下人,憑著半輩子的積蓄倒也不會挨餓受凍。
娘見到伊春只會流淚,捧著臉一遍一遍說:“大妞怎麼瘦得這麼厲害?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和老爺好好說說,女孩子家不要再出門吹風淋雨的,讓人心裡多難受啊!”
爹左右張望,問她:“上回來的那個小夥子呢?叫什麼楊慎的,怎麼沒跟著來?還想和他下幾盤棋呢。”
話未說完,伊春心頭像是突然被利器狠狠刺了一下,扎一下,不夠,紮了無數下,像是把前幾天積累的情緒統統傾瀉出來似的。
過年的時候他還在的,衣服破破爛爛,人卻站得筆直,一點兒也不狼狽。
他明明說過,以後賺錢了要還她三十兩銀子,說的時候眼睛笑得彎彎,充滿了少年人的狡黠。
他也說過,世上沒有不變的東西,這句話不對,一定有不變的東西存在。如今她知道他是想告訴她,他喜歡她,一輩子也不會變。
他還說過,我們都不要管斬春劍和減蘭山莊,天下那麼大,我們要去很多地方玩。
他說過很多,每一句她都記得。
可是最重要的那些話,她沒給他。
想說的是:哪怕他沒有錢,沒有背景,一無所有甚至還身負血海深仇。這些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喜歡一個人從來都不是看這些東西。只要兩個人能在一起,在一起很久很久,沒有什麼過不去,時間一長,回頭看看那些苦難都是過眼雲煙,兩個人的手能牽著就好。
她以前喜歡過墨雲卿,以為那就是真正的喜歡了,被拒絕之後嚇得縮回去什麼雜念都不敢再有。明明已經察覺到楊慎喜歡自己,卻還要裝作不知道,用弟弟做藉口回絕他。
在這世上,她留給他關於感情回應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我一直把你當作弟弟”。
我也喜歡你,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她沒能讓他知道。
“他走了,和他家人團聚,以後再不會孤單了。”她說。
遲遲不來的眼淚,此時如雨下。
伊春在家裡住了半個月,於一個清晨再次默默離開,留下一封書信說出門散心。
其後又過半年,江湖上一個名叫“減蘭山莊”的門派悄然滅亡,關於山莊主人的下落,眾說紛紜。有說他帶著斬春劍躲了起來,不甘湘西勢力被晏門吞併;有說他早已將斬春劍託付給可靠之人,被晏門滅口。
無論說法為何,從此再也沒人見過山莊主人。
晏門另尋斬春繼承人的計劃落空,湘西大小門派有不服的趨勢,讓門主大為頭疼。
找到葛伊春——此乃征服湘西第一要任。
殷三叔還在為那天沒能看住寧寧,反讓她殺了楊慎而自悔。人一死,葛伊春是再難拉攏過來了,能不能找他們報仇暫且不說,恨之入骨是必然的。
抬頭看看晏於非,他正倚在窗前看書,神色淡淡的。從葛伊春大鬧客棧被舒雋救走之後,他以為少爺會大發雷霆,誰知他什麼也沒說。
這種神情反倒讓人看不出深淺喜怒,難免心中惴惴。
“少爺,寧寧那丫頭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