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緩緩順著臉頰爬下來,癢絲絲的,伊春猛然驚醒,抬手一揉,才發現只是汗水而已。
是個夢,好真實的夢。
帳子緊緊合著,熱得她幾乎要窒息,汗如雨下。
反手在床上一摸,舒雋卻已經不在了,伊春說不出現在是什麼感覺,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和茫然感一下子攫住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很可怕很不得了的事情。
她猛然揭開帳子,夜風一下灌了進來,吹得紗帳捲動猶如雪浪。
還是那個客棧,舒雋的外衣掛在床頭木架子上,淺淺的丁香色,風騷豔麗。可他的人呢?人怎麼突然不見了?
伊春開始在床上找自己的衣服,好容易翻出小衣,卻溼漉漉的,一股汗臭味,外衣耷拉在床角,早已揉得皺巴巴,根本不能穿。
大約是怕她又不打招呼跑掉,舒雋出去的時候把她的隨身包袱帶走了,光著身子她肯定就跑不遠,這邪惡的人必然是這樣想的。
伊春只好把他那件外衣披在身上裹緊,衣服太大,鬆垮垮的,袖子捲了好幾道才能露出雙手。
桌上留了一壺冷茶並一張字條,伊春拿起來仔細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出去覓食,片刻就回,勿念。】
她剛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沒喝兩口房門就開了,舒雋提著一個漆木食盒走過來,容光煥發的模樣,眼睛亮得十分詭異。
“我以為你天亮才會醒。”他說,摟著她的腰將她一把抱起舉高,在下面抬頭笑吟吟地看著她的眼睛。
“在想什麼?”他輕輕問。
心裡那股莫名的煩躁不安突然就消失了,伊春看了他一會兒,不好意思地笑笑:“想吃飯,我餓了。”
舒雋微微一笑,眼珠子轉了兩下:“難道不是想怎麼找個好時機不聲不響溜走?”
伊春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他雖然半開玩笑,但眼睛裡的神采是遮掩不住的,擔心她會後悔離開,甚至一生永不相見。
“我不走。”她聲音平淡,三個字卻斬釘截鐵。
舒雋仰頭在她嫣紅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手指插入她濃密的頭髮裡,低低地說:“伊春,我們會活下去,替他一起活著。”
她抱緊他的脖子,緩緩點頭。
“我們要做一對闖蕩江湖專劫山賊的搶錢夫妻。你若是還要走,那我以後搶來的錢一個子兒也不分給你。”
他又說得似真似假,半開玩笑,伊春果然笑了:“你這個鐵公雞。”
他摩挲著她的臉頰,低聲道:“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伊春心中一陣感慨,久違了,這句話。她曾想說,卻沒說出口,眼睜睜看著那少年凋謝在自己面前。
她和舒雋會活著,一直活到老,生命中會遇見許多愉快和不愉快的事情,從此一起分擔。
可是那少年卻永遠停留在十五歲的那個冬天。那是她曾想與之一起生活的人。
遲了,一切都太遲。也過去了,所有的都過去了。
她點頭,輕道:“好,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一寸金》
前兩日廚房做了一頓紅燒肉,伊春貪嘴吃得太多,拉了兩天肚子。
因兩天未曾練劍,師父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他素日積威,伊春見到他的黑臉也難免膽戰心驚,顧不得肚疼腿軟,隔日就揹著木劍上了一寸金臺。
師父正在臺上指導楊慎練劍,墨雲卿和文靜兩人遠遠地被打發在角落裡,偷偷握著手不知說什麼悄悄話。
伊春貓腰一溜小跑到師父身邊,拱手不敢吭聲。
師父給楊慎細細講述握劍的力道與技巧,只拿眼角兒瞥了瞥她,隔了半日方道:“你身子好了?”
伊春趕緊點頭:“都好了,和鐵打似的!絕對沒問題。”
師父便說:“我想也是,你平日裡風吹雨打慣了,比不得那些侯門貴族小姐,以後少來那種嬌滴滴的模樣,我很不待見!”
伊春連連點頭稱是,一個字也不敢反駁。
師父又說:“一寸光陰一寸金,這一寸金臺的名字就是從此而來。你們不趁著年輕力壯的時候努力,等光陰溜走再後悔也遲了。你閒了兩日未練功,我算你輸給楊慎兩場,今日你二人當著我的面拆招,你若不能把兩場贏回來,就給我繞山跑五圈,晚上不給吃飯。”
伊春心裡連連叫苦,回頭看看楊慎,他面無表情地回望過來,淡淡說一句:“師姐,承讓了。”
這孩子才來了不過一兩個月,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