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桂陵城發生了什麼事;還有那個叫駱大歡的馬賊頭子,生就一副精悍幹練的模樣,八字鬍、細長眼,額上還有一道後來添上的斜斜刀疤。這馬賊平時打劫私運各種貨物,做得本是見不得人的買賣,向來不在乎各國征戰誰輸誰贏,荊天明當年破了城門,在正派人士的眼裡是個助紂為虐的逆賊,於他駱大歡而言卻是無關緊要。眼見在場二十多人不消須臾已走得只剩六個,駱大歡捻了捻鬍子,嘿嘿冷笑道:“全是些只會說大話的孬種,不就是怕死嗎?囉嗦什麼道理?哼。”
另外剩下的兩個,卻是那咸陽的乞丐趙老三和平虎寨的寨主徐盅。那徐盅本就與駱大歡不合,當即惡狠狠地瞪了駱大歡一眼,又看向荊天明嘆了口氣,道:“花……不,荊大俠,大丈夫恩怨分明,不管你姓甚叫啥,我平虎寨終歸是欠了你一份大恩情,荊大俠雖是一再強調絕不掛心,但這恩,我們卻是不能不報的,今日你若是要一條胳臂、要一條腿,我徐盅二話不說便抽刀子割下來給你;倘若你自己有難,我平虎寨上上下下赴湯蹈火,相信兄弟們也絕無二話。但如今卻是要去救那儒家上千人,方才姓孫的那位老兄和洪連昌那廝雖然做人不夠義氣,講出來的話卻也不假,我身為寨主,實不願讓底下弟兄們為了絕不會理會咱們的儒家子弟去拼老命。這回趕來咸陽,我雖是照著你的吩咐將弟兄帶上了,但十日之後,我徐盅卻不能奉陪。你可別見怪。”
荊天明哈哈一笑,回道:“徐兄言重了,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瞧不起我荊天明,你如今還坐在這兒,我便已心滿意足,絕不敢再讓徐兄有任何為難,什麼報恩不報恩的,你往後更無須再提。”
乞丐趙老三打從荊天明開口以來,便一直像只老鼠似地縮在座位上對眾人冷眼旁觀,半天不發一語,這時終於朝地下吐了口痰罵道:“直娘賊的!報恩便報恩,哪來那麼多龜毛?花大……荊大哥!你別擔心,明兒個我把弟兄們全叫上了,誰要是敢跟我囉囉噪噪,我趙老三先打斷他的腿!咱們幾個臭要飯的拳腳功夫雖然抵不上那些什麼俠、什麼有名有號的傢伙,但要殺幾個官兵卻也還算過得去。”荊天明見趙老三說得義氣勃發,心下感動,反倒想出聲勸他三四,還沒來得及開口,那趙老三又一拍桌地大聲續道:“你也少跟我羅裡吧嗦!別說你救過我趙老三一命,就算沒有,單憑著你荊大哥的為人和咱們的交情,只要你有什麼需要弟兄們的地方,一句話!臭要飯的絕對相挺到底!”
他這番話說得那徐盅面色難看起來,心中暗罵:“這豈非是在說我平虎寨還沒臭要飯的講義氣?”這徐盅平時領著一幫漢子據山為王,雖稱不上什麼道德仁士,對義氣二字卻向來看得極重,他一時火氣上來,差點兒便要衝口說出要帶寨裡弟兄們齊上的話來,但想了想,卻終究還是憋住沒吭聲,只是狠狠瞪那趙老三一眼。
荊天明看看在場六人,沉默半晌,說道:“各位,此乃性命攸關之大事,大夥兒都是講義氣的好朋友,荊天明在此先謝過了。”
馬賊幫主駱大歡撇了撇嘴角,閒閒回道:“荊兄弟,混江湖的本是刀子口過日子,得了,無須多言。”荊天明點點頭,說道:“好!”也不再多作無謂的謝詞,只將劫人的時間地點安排一番,眾人便又各自散去。
辛雁雁見荊天明竟能招來二十幾個江湖上幫派首腦,原本是又驚又喜,不意最後竟只剩下區區六人,心中既失望又替荊天明難過。兩人離了濱飛樓,回到客棧,荊天明坐在桌旁望著燭火,不發一語。辛雁雁料想他心中難過,便安慰他道:“荊大哥,你別難過,那些人要嘛是心胸狹隘,要嘛便是不仁不義之輩,走了也好的。”
“我才不難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單獨跟辛雁雁相處,跟她說說話,荊天明便覺得很輕鬆,“我跟他們大部分的人本來就交情不深。”三年多來荊天明浪跡江湖,遇見有人落難便順手相幫,事了則去,從不掛在心上。除了那些乞丐朋友們,倒跟這些個江湖漢子們還真沒有深刻的往來。
“那你心裡在難過什麼?”辛雁雁問道。
“你怎知我心中難過?”荊天明笑著問道。
“還裝。”辛雁雁一口便答道,“我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了。荊大哥,你實話跟我說,到底煩些什麼?”
“我是想到十日之後,若要救人,就不免得先大開殺戒。雁兒,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哪兒奇怪了?不殺秦兵,哪兒救得出儒家弟子?”“可秦兵是人,儒家弟子也是人。”“那不一樣,秦兵是壞人,儒家弟子可是好人。”“但是對被殺的人的父母兄弟來說,好人、壞人有什麼不同?比方說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