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身一晃,我沒站穩撞在了邊上一扇門上,門是半開著的,抬眼就看到裡面一盞床頭燈微微亮著,罩著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雪似的蒼白,對著我的方向。
“幫……我……”他道。聲音僵硬,就像他僵直著脖子看著我時的樣子。
而我只覺得全身都涼了,從頭頂到每一個細胞的冰涼。
走了半個多小時,我居然又走了回來。這個該死的見鬼了的包廂……
第七章
進門,似乎完全是無意識的一種行為。
躺在他上鋪的老頭不知道去了哪裡,人沒在,鞋一邊一個胡亂躺在床邊的地板上,整個包廂充斥著他腳臭的味道。
我匆匆跑到那男人的身邊把他從床上用力扶起來。
男人的身體很冷,也很硬,冰似的一塊讓人有種不太好的聯想。但有呼吸,所以他肯定不是個死人。
“你怎麼樣,”頭垂到我肩膀上的時候我聽到他喉嚨裡發出些嘶嘶的聲音,我問。
男人個子不大,很瘦,曾讓我誤認為是個病弱女人的那種瘦,可是半個身體的力道壓在我肩膀上,那分量依舊是超出了我所能負擔的尺度。
“能站起來嗎,我帶你去找乘警。”再問。
男人用下顎抵著我的肩:“拔……掉……”
我搖頭。
他在強求我去做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幫他拔掉他頭上的釘子?開玩笑,我不是醫生,更不是殺手。之所以站在這裡幫他,僅僅出自於帶著同一條船上的螞蚱逃離這條危險的船的一種本能,以我微弱的責任感和那點點多管閒事的心。
僅此而已。
一樣是逃走,既然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不如連同他一起帶著離開。那個詭異的老頭……離他越遠越好。雖然我並沒有親眼看到他對那小女孩做了什麼,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當時和那女孩在一起的人就是這個老頭。
光是釘在這男人頭上的兩顆釘子已經足已證明那老頭的來歷有問題,或者說,他們兩個都是。
“我們看了醫生再說好不好。”隨便應付了一句,我嘗試著把他僵硬的身體從床上扶起來,可還沒等站直身體,我腳下一軟,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倒不是因為他的體重,而是因為冷,一種很莫名的冷,用個詞來形容就是不寒而慄。
似乎從進到這房間開始整個人就一陣陣的發寒,我牙關節哆嗦得厲害,只是當時慌里慌張一路進來時還沒有完全意識到這點。直到剛才站起來時那一瞬突然而來的寒戰,沒想到竟能讓我腳底心軟了一下。
男人又躺回到了床上,木偶似的似乎失去人的操作就徹底癱瘓了,只微側著臉斜斜看著我,嘴巴一開一合不知道在喃喃唸叨著些什麼,聽不清楚,但我想無外乎是讓我把他頭上的釘子拔掉。
我猜他神經上可能有點問題。
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提出這種要求的吧,當然,正常人如果碰上這樣的狀況,只怕早就已經癱在床上不能動了。我想那兩根釘子一定嚴重影響到了他的神經和智力。而不管怎麼說,一切總要看了醫生才能知分曉,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他做的,誰讓我是這整節列車裡唯一知道他們這個秘密的人。雖然我原本根本就不想沾惹上這個麻煩——
陌生的人,匪夷所思的事。這都是平時姥姥再三告誡我要避之再避的。
而從剛才那個經歷來看,我似乎自身也陷入了某種麻煩的狀態。更麻煩的是我的麻煩不是一般人可以看得出來,並且幫我解決的。
連姥姥給我的珠子串都阻止不了的“那種東西”。
後悔了……
早知道會碰上這種事情,我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用電視和影碟來打發掉我那些閒得發慌而滋生出來的“浪漫”意識,而不是站在這裡對著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詭異遭遇發呆。我甚至連一個能分擔掉我心裡頭那些瘋狂滋生著的恐慌的人都沒有,什麼都擺在眼前,什麼又都得靠猜測來判斷,那些雲裡霧裡的東西……卻還得擔負起別人對我的企求。
這叫什麼事兒呢……
琢磨著,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再次把手伸向那個直愣愣看著我的男人:“來,起來……”話還沒說完,他的視線忽然從我臉上移開,轉向我的身後。
“來……了……”僵著脖子,他道。聲音沒的讓人脖子根一陣發毛。
下意識循著他目光朝我身後望去。身後是門,門外是走廊,走廊裡什麼都沒有。我的心卻沒來由一悚:“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