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靠在一棵上百年樹齡的銀杏上,他身上的迷彩也已經幾日沒換了,也好在這種衣服本來就是十分經髒的。地下鋪了些許落下的半扇形的金黃葉片。這帶的闊葉林,一到秋日最早落的就是銀杏葉了。
他迎著陽光半閉著眼,兩指間夾著支黑漆漆的捲菸,慢吞吞地吞吐著煙霧。
“起這麼早?”黃翎羽走過去,奪下了他手上的煙,吸了一口,馬上皺起了眉,“上次是妖,這次是什麼?黑魔?你倒真不怕自己的肺變得像煙囪壁一樣糟糕啊。”
閻非璜放棄了地嘆了口氣,果然下一刻就看見黃翎羽將煙摁在泥裡。
黃翎羽靠在同一棵樹上坐了下來:“你上次不是說想要刻一枚印章?”
“是說過,不過那方玉料已經讓給別人了。你現在倒是有空了?”
“我有空了,你的玉料倒是沒了,這算可不能算是我毀約啊。”
“放心,沒有做印的玉料,我還有這個。”閻非璜從迷彩的上衣外袋裡取出一個錦囊,開啟,裡面包著一枚半環形的玉。
“璜?”
“這是璜?我還以為是哪塊璧斷成了兩半的其中一節呢。”
黃翎羽瞪他,手握著研究起來。
閻非璜毫不介意地揉揉黃翎羽的腦袋,笑道:“我地質專業出身的,是外行,外行,寬容點嘛。”
“璜是在祭祀北方之神時使用的,你的名字不也有這個字嗎?既然現在是隊裡的人了,就給我好好研究!——不過,料子是廣東的岫玉,年代也不舊,倒是適合喲糟蹋。那我就收下了。”
“什麼時候刻好?”
“隨便吧。”
“那,我要刻九宮文的‘文成武德’!”
“你看得懂?”
“正好育弄人。”
“……東方不敗。”
“你說什麼?”
“文成武德是東方不敗的臺詞啊,你不要告訴我說你沒看過金庸。”
“……”
“喂!不要把你的下巴扎過來!”
“嘿嘿嘿嘿嘿嘿!”
“靠!明明是大學生,你留鬍子倒是裝什麼大叔?我今天一定要把你的胡茬全部剃光!”
——那個人,如果那個人現在正在哪個角落窺視著……危險!絕對不能被他發現。打起精神來,黃翎羽。以前不都這麼過來了嗎?以前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當你將斷腸草投入鍋裡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當他眼睜睜看著別人用鐵鎬砸向你,將你埋入被掏空的墓道時就已經結束了。
最後雖然存在著爭議,但是檢察院終將那次事件當作意外事件而免予起訴。誰能想到,那斷腸草並不是因為被誤認為金銀而投入了湯鍋,是因為他的故意。
之後不久,他也從考古隊裡脫離出來,成了物證鑑定科的聘用人員。
一遍遍地,黃翎羽想起了那一日冰冷的雨。大學畢業後的第三年,他和閻非璜認識的第三年,那一場幾乎掩埋了一切的南方夏日的大雨。
他提著食盒走在廊道上,步速平緩,絕沒人能看得出他心中的動搖。因為這些記憶僅僅只是記憶而已,那些事情一旦發生過,就算如何回想,也不可能挽回的了。
第三十章皇兄皇弟
諾大的書庫被書架擠佔得滿滿當當,原本散落在地面的碎瓷已經清掃一空。慕容泊涯稍稍開啟了正對院牆的一扇窗戶。不多會兒,一條人影從中翻入,落進書庫裡來。
這人入窗時也不過尺許見方的一團,然而一落地,展身起立時已經是個堂堂七尺男兒,慕容泊涯早算好他回來的時候,這人是鯤裡的一把好手,因得一身縮骨功,恰巧又多嘴囉嗦,人家都稱他團猴兒。
團猴兒往他面前一站,就開始愁眉兮兮地嘮叨:“水老大!瓷片兒都清理乾淨了!不過話說,要是這丁點小事不要找兄弟我來處理就更完了。”
“是啊,你要是不這麼廢話就更完了。”慕容泊涯說道。
正這當兒,剛進來那人忽然豎起了耳朵,警覺地沒有接下話去。慕容泊涯先道:“是莫諳。”
也就不多會的功夫,書庫明明已經從內閂上的厚重木門慢騰騰地開啟了,一個人閃身進了來,正是自慕容泊涯住在懷戈城這段時日裡被派往二皇子慕容楠槿身邊的莫諳。
“公子。”
鯤組的人和泊涯混慣了,都以老大相稱,所以反而是常常跟隨在慕容泊涯身邊的莫諳還要中規中矩一些。
“你剛才跟去看時,黃翎羽有何不妥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