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我太累了,我不想在聽見任何聲音了。
一堆腳步聲,出出進進,雜亂無章。可是誰在抖,抖得我都晃起來,好煩,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呢?我都不掙扎了,我都不顧了。
可聲音還是傳來,慌亂的、沉重的、痛徹的,“明空你要是敢死,我就把李南英也殺了,要是孩子死了,新蘭、你姐姐、你哥哥都活不成。你聽見了,你都聽見了沒有!”
全身的力氣,全都被抽走,耳邊只有“要生了”,“失血太多”這些模糊的字眼,是卻本能的掙扎著不想聽見,我想安靜,身後一片白茫茫的光亮和嘈雜,前方一片安靜溫馨的黑暗,我努力看清,阿泰!
阿泰一身紫色的袍子站在那裡,那麼明媚好看的阿泰,可是眼裡卻都是憂傷,我連忙向他走去,這一走之下輕飄飄的,痛淡去幾分,可阿泰眉目間傷心更盛,彷彿不願我靠近。我不甘心的繼續朝他走,他竟然搖頭,目光裡的痛竟是我也不能承受的。我忍不住倒退了一步,阿泰不願見我了嗎?
而我後退一步,身上的痛加重幾分,阿泰卻笑了起來,那笑容裡竟全是贊同和期許,我不明白,又要向他走去,他卻又痛心起來眼裡浮出淚光,他說:“明空,回去,別過來,好好活著,替我好好活著。”
我的心像是被千刀萬剮,卻不能叫他失望,忽然一個落空,我跌回了那一片嘈雜的白茫茫,有個難聽的聲音在我耳邊喊:“用力,用力!”
我沒有力可用,可是想到阿泰的眼光,我繼續去試探接受疼痛——這樣阿泰就會開心了吧。我痛得全身要散了架,到底為什麼呢?
孩子!我有一個孩子,一個不該來的孩子,可是它不來,它的親人就都要死了吧,它的父親決絕,說到做到。
於是我用力,再用力,孩子對不起,不來也要來,這汙糟的塵世你就勉為其難走一趟吧。
哇哇一聲啼哭響起,我竟再也聽不到其它的聲音了,它對這塵世還是期待的,是不是?用這樣響亮地聲音宣告了自己的到來。
半晌,聽到聲音:“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是個皇子!”
“她呢?武昭儀好嗎?”
“回陛下,母子平安!”
“很好,重賞。”
“陛下要不要看看小皇子?”
“……讓朕抱抱,呵……”
“恭喜陛下,皇子竟然才出生就對陛下笑了!老身接生三十年,見所未見。”
“嗯,白小川,把選好的奶孃提前接進宮來。小皇子才八個月就早產,一定要好生照料。”
“是,皇上!”
聽得模模糊糊,幾乎昏厥,身旁的榻一沉,一個人坐在床邊,有目光在我面上逡巡,我不肯睜開眼,他沉默半晌,終是嘆口氣,離開了。
我沉入黑暗前去想昏迷時看見的阿泰的眼神,他也願意叫我活下去,再痛都要活下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幾章寫得大哭,好鬱悶阿。
☆、第九十四章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永徽三年,朝堂上有幾件大事。說來也不算朝堂上的大事,可是天家的家事,哪件不是朝堂之事。
皇上的同母四皇兄、先帝太宗的嫡子璞王李泰病故於鄖鄉,今上沉痛非常,罷朝五日,以親王禮厚葬。
皇上迎回宮才八個月的先皇才人武氏、如今的武昭儀早產誕下皇子,今上大悅,賜名李宏,厚賜侍從乳母。宮中、朝堂上卻隱隱有傳聞,道武昭儀八月產子,皇子未必天家血脈,傳言起於蕭氏。
蕭氏乃南朝氏族,蘭陵蕭氏乃齊梁皇室後裔,家族龐大,門生滿朝遍佈。這一年原本得寵非常、育有許王李素節、義陽公主、宣城公主的蕭淑妃忽然失寵,被送往寒原寺抄經送佛、禁足一年。而蕭父以及其他蕭氏子弟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壓,繁盛百年的大氏族蕭氏,竟漸有傾頹之勢。
白小婉一件件地報來,我只顧著出神,她提醒道:“娘娘,天漸漸寒了,披件衣服吧。”
我回首,淡淡說好。白小婉是白小川的姐姐,之所以白小川一直待我非常,正是我從前救過白小婉。她貞觀十一年就進宮,在當時的慧昭儀處得罪於她幾乎不得活命,後來慧昭儀因我被廢,宮人卻都被我救下沒有被杖斃,我又特別安排照顧了白小婉,因為她當時站出來指證了慧昭儀,多年來我有能力的時候對她一直是時時照拂的。如今她年紀大了,原該放出宮去的,卻被白小川調來了侍候我,替我掌管昭華殿。她為人清楚,事事有條理,所以儘管我完全不上心這宮裡事,裡裡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