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園子裡坐以待斃,不如去兩軍陣前與朱元璋拼個死活!”傅摶山道:“元吉兄此言差矣。蘇東坡有云,拔劍而起,挺身而鬥,不過匹夫之勇,天下之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說到這裡驀地扭頭喝道,“窗外是什麼人?”只聽一個女孩的聲音怯生生地叫道:“是我……陸公子在麼,奴婢這裡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鶴雲出得門來,便瞧見竹韻那雙通紅的眼睛和一張蒼白的臉。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家小姐找到了麼?”竹韻垂淚搖頭:“小姐……小姐被人擄走了。”說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道:“老爺說,小姐是被人用迷香薰倒之後擄走的……”鶴雲的聲音也顫了,道:“是誰如此卑鄙,那人可曾留下什麼言語?”竹韻哭道:“那人什麼也不曾留下。老爺正在前廳發火,這些年來我可從未見老爺發過這麼大的脾氣。莊中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尋找了,連梅影姐姐都去了,梅影說不尋到小姐她絕不回來……”鶴雲的雙手一片冰涼,心中亂糟糟的一片,只見竹韻從懷中取出一個翠色玉瓶,道:“這便是紅雲生肌散了,昨日小姐回來後還記掛著公子身上的傷勢,讓我將這藥交與公子,奴婢一時偷懶,到這時才想起來。”那玉瓶翠色慾滴,纖巧輕盈,散發著明潤而又柔和的光澤。鶴雲覺得那光澤恰如舒眉那憂鬱的眼神,剎那間眼前一片黯淡,心中倏地閃過舒眉的影子:雪色的長裙,悽鬱的眼波,在梅枝上拂動的玉指。他的心中一陣抽搐,昨日自己還和她攜手聊天,但這時想來竟覺得那一切疏遠無比,彷彿在燠熱的夏日遙想冬天清朗的天空。
他握著涼潤的玉瓶默不作聲地走回屋中。傅摶山見到了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眉頭微皺,道:“陸兄弟,你為了那柳姑娘,大半日魂不守舍,這般兒女情長,哪裡有半分豪傑氣概?我輩俠義中人……”鶴雲正自黯然神傷,聽得他這教訓的話,陡然間只覺心中懊憤難當,大聲道:“她一個文弱女子遭人劫擄,我就不能替她擔心麼?”傅摶山和劉元吉自認得他起便沒有見他如此激憤過,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鶴雲退了一步,苦笑道:“再說,我原本不是什麼俠義中人……更不想做什麼豪傑!”說著轉身便衝出屋去。
劉元吉飛步追出,叫道:“鶴雲,你去哪裡?”鶴雲遙遙應道:“我去找她——”劉傅二人自來不理會什麼恩愛纏綿,望著鶴雲的背影均不禁大搖其頭!
鶴雲想,那人掠走了眉兒若是未曾走遠,便當在這落梅山莊或是九溪十八澗內落腳,既然柳含煙的手下都在疏梅園中查詢,我去園外尋她便是了。
他穿過重樓復廊,便出了疏梅園。但若在九溪十八澗內尋一個人,實不啻於大海撈針。他一個人在山道間踽踽獨行,苦苦尋了半日依然毫無頭緒。望著一分分黯淡下來的日色,他的心也一分分黯淡下來。暮色蒼茫時分,鶴雲拖著疲倦的身軀又來到了雲棲崗前的那家小酒店。
這酒店正是昔日群豪會聚之所,只是今日卻酒客稀少,空蕩蕩的沒有兩個人。鶴雲坐在桌前,心中也是空蕩蕩的,他甚至有些奇怪自己為何又要來到這地方喝起酒來。他本非擅飲之人,幾杯酒下肚便覺有種飄忽暈沉的感覺。他嘆一口氣,心中鬱悶更增。
抬起頭來,只見窗外的暮色被無聲低飛的蝙蝠點染得愈加濃郁了,他的耳邊便有一縷嬌柔的聲音響起:“雲哥,娘早早地拋下我走了,我只盼在你心中能時時念著我、想著我、有我這個人……我便心滿意足了。”他心中一陣抽搐,暗想眉兒自幼便離開了父親,母親又抑鬱憤世,只怕她從小便有些自憐自怨。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趕來疏梅園,才剛剛見到生父,卻不想又捲入了一場江湖爭鬥之中。驀地又想起舒眉說過那夜曾經看到一個黑影在她的屋外晃動,鶴雲暗恨自己早知今日,當初便該將這園內的險惡情形告知她一些,也好讓她提防一二。
窗外那深沉的暮色讓他想起舒眉深沉的眼睛,她那一絲絲寂寞的嘆息聲似乎還在他耳邊若有若無的縈繞著。驀然間鶴雲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淒涼寂寥,不由長嘆一聲:“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啪的一聲,手中的酒杯無意間被他捏得粉碎。
這時卻聽得店小二在門口喊道:“出去吧,小店已不納客,只等這位公子爺喝完便上門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小二哥,在下腹內空空,只想喝幾杯暖酒。”店小二喝道:“出去出去,咱們這裡可從來不讓叫花子上門喝酒。”鶴雲聽了“叫化子”這三字陡然間酒意上湧,叫道:“讓他進來,他的酒錢我來付。”說著伸手入懷,將身上的散碎銀子全掏了出來,一塊塊的拋在桌上。那胖掌櫃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