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什麼,只要她開口,連城璧便會為她尋來,博她一笑。甚至有時隨心所欲的一個想法,連城璧亦會竭盡全力為她做好。
想來哪怕是天幕星子,連城璧都會想盡辦法,為她摘下來。
你應該覺得幸福。
清晨對鏡梳妝,她這般對自己說。她容貌日復一日的美麗,性子日復一日的溫婉。
她卻騙不了自己的眼睛。
雨停了,夜色褪淡。
她靜靜站在臺上,看這暗夜下的優雅山莊。她沾了一身夜露,甚至渾身僵冷,亦不無所謂。
待到天邊晨光揭露,她才移動了身子。一點一點,緩緩走入院子裡。
涼風習習,院中一片死寂。燈已燃盡燈芯,四下昏惑暗淡。
她的夫君繫著披風,安然飲茶。
依然是修長筆挺的背影,夜色裡卻氤氳開不可名狀的孤寂落寞。
沈璧君是聰明的女子。便就此頓了腳步,不去打擾他。
她聽明安說,每年這個時候,他都要請一個人喝酒。可那人,已經許久未來了。
那人不來,他便一直等。
從日落西山,等到晨曦微露。
從略有希翼,等到滿心失望。
她的夫君,一直是優雅高貴、意氣風發。唯有這一夜,她瞧見了他的疲憊倦怠。
那一瞬間,沈璧君心下幾乎是不可言說地動容。
她們曾經相識,卻早錯過了他的少年。當結為連理,連城璧已成長為獨當一面的男人,並非如她一般身處深閨,而是早早在他的生命裡漸行漸遠。
他們之間已相隔了整整一條長河。
他給她想要的關心,給她想要的尊重。可她想要他的信任,想要他將他當成唯一的愛人。
但這亦成了念想。
她閉了閉眼,美眸之中一片哀慼。
夜風吹得她渾身僵硬。她嘗試著挪動腳步。腳邊銀杏落葉,發出破碎的輕聲。
連城璧豁然回眸。
她死死盯著他的眸。見他從柔亮,至於黯淡。
連城璧起身。
他走到沈璧君身邊,握了她的手,冰冷不堪。他便將人攬入懷裡,眼中露出些許柔和:“夜尚未央,你怎麼出來了?”
沈璧君依偎著他,掩下心中悽楚,柔柔問道:“夫君呢,怎麼不睡?”
她聽得懷抱著她的男人嘆了口氣:“我在等他。”
沈璧君道:“她來了麼?”
連城璧輕笑:“他不會來了。”
沈璧君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輕咬下唇:“既然夫君知曉他不回來,為何還要在此等她?”
連城璧目光之中露出些許茫然,一閃而逝:“概因我希望他來。”
因著希望,是以等待。縱然心中知曉他不回來,依然忍不住想,也許下一刻,他便會出現。
沈璧君掩下心中鈍痛,風淡雲清道:“她美麼?”
沈璧君自然明白,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可世人常說,情人眼中出西施。她便想知道,在連城璧眼中,究竟是她美,抑或她更美。
連城璧眨眼,搖頭失笑。半晌又瞧見沈璧君未曾抬頭,才溫柔道:“沒有你美。”
沒有她美,卻愛而不悔。
沈璧君心幾乎跌到谷底。她聽得自己的聲音柔和道:“是怎樣的人,能叫夫君念念不忘?”
他們明明夫妻,相處卻如兄妹。
沈璧君閉眼,唇角維揚。不知是苦笑,還是諷笑。
“他啊,”連城璧撫了撫她的鬢髮,笑容輕暖。“他……有一雙很亮的眼睛。性子的話……呵,很有趣。”
沈璧君斂眉。
她看過各種對女子形容,如連城璧這般形容,卻是少見。
要麼是那女子確實如此不凡,要麼是連城璧不會形容人。
然不管如何,那人在他心中,無可取代。
沈璧君溫柔道:“……為何不去找她。”
她說的溫柔,卻無人知曉這幾個字,究竟用了她多少的力氣。
但她依然面不改色,從容不迫。
因為她是沈璧君。
是沈家下一任主母,是無垢山莊少夫人,是連城璧的妻。
她不能軟弱。
連城璧安慰一般,拍拍她的背,輕笑了一聲:“若他不想出現,即便翻了整個天下,也找不到他。”
蕭十一郎的名字,已有整整三年杳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