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放入百里夫人腹中所懷的胎兒體內,一是為了尚未出世的孩兒魂魄最易奪取,二便是為了今日。沈公子如今的身子乃是南疆烏蒙靈谷中人,烏蒙靈谷地處偏僻,谷中設有女媧留下的上古陣法,外人難以進入,沈公子身為巫祝,地位極高,不只能自由往來谷內外,還能去到尋常村人去不得的地方……而我要公子幫我做的,正是取出冰炎洞中封印的那把焚寂劍!”
沈百翎一凜,瞠目看了他半晌忽然大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怎會知曉冰炎洞和焚寂劍!”
“我是……何人?……”厲初篁似是被這句話猛然打動了心神,不由得跟著喃喃重複了一遍,他眼光漸漸低垂,似是居高臨下地看著沈百翎,又像是穿透了他看向不知名的何處,“女媧……伏羲……哼,神明……焚寂!……”他沉默了很久,再抬眼時唇邊又勾起了似有若無的微笑,“沈公子如此良善,不願替我取來焚寂劍麼?”
沈百翎皺眉看他:“自然不願!焚寂劍被女媧封印在烏蒙靈谷,歷來被靈巫族嚴加看守,我雖不知如此寶劍為何不能出世,但既是上古大神的遺命,想來自有深意……你居心叵測,我怎麼能讓焚寂落入你手?”
厲初篁低頭望著他,眼神幽然冷漠,似笑非笑地道:“我居心叵測?呵……你可知人才是世上最最居心叵測的東西!當我為神之時他們日夜跪下求禱,一朝淪落,他們便害我魂魄分離,再無歸處!”他緊緊握住雙手,懸於半空的身體竟輕輕顫抖起來,面上那一絲笑意更是早已消散,化為抽搐的扭曲的痛楚,“一次又一次的渡魂……一次又一次深入骨髓的痛!連記憶都支離破碎,最恥辱時甚至不得不搶奪牲畜的肉體!獲罪於天,無所禘也?為何、為何上天要給我這樣的命運!難道我不曾恨過麼?”
沈百翎屏住呼吸,只覺得腦中一片紛亂,他聽到了什麼?神明?難道眼前這人……他不敢再想下去,側目望向玄霄,玄霄師弟仍是一臉冷漠,彷彿世間再沒有什麼能讓他動容的事物,即便聽到這般駭人聽聞的言論,也只是靜默且冷淡地站著,只一隻手輕輕地自沈百翎肩頭滑落,緩緩握住了他的手。
厲初篁仍然停留在他的思憶中,眉眼中迸射出的恨意強烈如刀,他嘶聲道:“你也是魂魄不全之人,那種無可依靠,永無歸途的感覺你理當明白!我不過是要取回我被奪走的那一半魂魄,難道這也是過錯?”
“你被奪走的……魂魄?和焚寂有什麼……”沈百翎怔然說到一半,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頓了片刻,顫抖著聲音問道,“難道焚寂……你的那一半魂魄在……?”
厲初篁慘然一笑,並未回答,轉而看向玄霄:“焚寂劍中煞氣極重,被封印壓了多年一朝反噬定然更加強烈,要打破封印放出焚寂劍中的魂魄,須得玄霄真人相助。真人只需以自身煞氣做引,激起焚寂劍上火煞之氣,打破封印輕而易舉,到那時……我定會依我先前所言保住沈公子的性命。”
厲初篁算計得果然十分精明,玄霄一身陽炎煞氣,與焚寂劍中的火力煞氣極為相近,果真是打破封印的上好人選,玄霄心繫沈百翎安危,為了保住他魂魄,自然不得不全力以赴,讓厲初篁得償所願。
沈百翎用力一握玄霄的手,暗中提示他不要答應。哪知玄霄卻冷冷道:“我一身煞氣亦被壓制,除非離開此處才能發揮全力,但要強行脫身出去,只怕還需再等十數年。厲掌門等得起麼?”
厲初篁打量了一下自己,道:“厲掌門自然是等不起的,這具身子漸漸老朽,撐了這麼些年已是極限。當年以人魂煉藥之事被發現,厲初篁這個身份便早已死在眾人面前,躲在暗中這麼久也該出來活動活動了。新的身子已然找到,不日我便會渡魂進去。待到玄霄真人脫身此處,只管去青玉壇找一個名叫……‘歐陽少恭’的人便是。”
頓了一下,他向著沈百翎和玄霄微微點頭,又道:“如此,我便在青玉壇相候。”話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兩人面前。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作別離
厲初篁離開之後;洞穴中好一陣寂靜。
終於;沈百翎回眸看向玄霄;毅然道,“師弟,我寄身於百里無殤體內本就對他和百里夫婦十分愧疚;在烏蒙靈谷這些年我受靈巫族恩惠極多,無論如何也不能對不起他們。厲初篁此人行事詭異,絕非君子所為,我不願相助他陷靈巫族於不義,你也不要因為我受他脅迫。”這番話從他知道自己被渡魂的始末時就在心裡轉來轉去,此時只剩下他們二人才宣之於口。
但玄霄只眸光微閃,默然不語。
沈百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