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合該林老夫人命中有此一難,誰料到那年山東竟是民不聊生、盜匪作亂。林老夫人行船至山東時,夜晚時泊在一個小港口,卻遭到了江匪的劫殺。老夫人機警,躲入船中暗艙,躲過一劫。等盜匪退出,老夫人出來一看,僕從皆橫死,血流漂櫓。老夫人年老體弱,如何能經得起這一番驚嚇。勉強定下心神來呼救,卻又無人搭理。原來老夫人周圍的船隻也都遭了江匪洗劫,他們尚且自顧不暇,如何有心思來搭救一個老太太?正叫天不應呼地不靈之時,遠處船上有一少女聽見老夫人呼喊,忙派人前來搭救。你道這少女如何安然無恙,原是她所在船隻,泊岸最近,江匪一來,她忙與僕從奔上岸,這才倖免於難。
話說這心善少女救了老夫人上船之後,尚未來得及敘話,老夫人就因驚嚇過度昏死過去。這少女忙叫人好好安頓老夫人,及至天亮,又派人去岸上延醫求藥,命人好好照看老夫人。等老夫人清醒後,才知這少女是通政司秦參議之女,也正要進京與父團圓。林老夫人觀其溫柔可親、面容姣好,就動了另一番心腸。
又託秦姑娘往京中送信,此時,林海才知林母半路遇劫匪,險些喪命之事。初聞此事,林海唬得魂兒都快飛了。他少年喪父,是他的寡母掙命一般地把他養大,母子情深自是難以用言語描述。若是中年喪母,縱使高官顯爵,又有甚趣?他急向有司告假,匆匆南下,前去通州迎接老母。
及至見了面,母子二人抱頭痛哭,說不盡的慶幸歡喜。得知是秦參議之女救了林母,更是感恩戴德,直言必當厚報。接了林母回府,又是亂哄哄地見面,賈敏勸慰奴僕拜見,個人都表露出一段情腸,十分真摯。梳洗罷,母子遣散眾人,坐下從容敘話。說不盡林海的千懊惱萬後悔,敘不盡林母的千後怕萬感激。
“兒啊,此次若非秦姑娘,你我母子二人只恐得在黃泉相見。”林母拭淚道。“是孩兒不孝,思慮不周,請孃親責罰。”林海跪下,膝行至林母榻前。
“我的兒,是母親命中當有一劫,不幹兒事。”林母扶起林海道。“只是母親悔啊!命到終時,娘才知自己是多麼的荒唐糊塗!若是此時我去了陰間,見了你父你祖,你父祖只怕也難饒我!”“母親,何出此言?”林海驚問。
“你父祖只需問我一句:‘為何林家至今尚且無後?’母親恐怕羞也得羞死!我實在不甘哪,我尚未見我孫兒一面,叫我如何甘心離世?”林母扶著林海的手,哀啼出聲。“此皆孩兒不孝,與母親何干?”林海又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
“母親錯在縱容你!你與賈氏琴瑟和鳴,不欲庶子生在嫡子前頭,母親也不曾說過什麼?只如今,你已是向立之年,他人已做父祖,你卻膝下空空。這都是母親的錯!是母親讓林家後繼無人。”“母親……這是孩兒的錯。母親不要自責。”如海連連磕頭告罪。“兒啊!你與賈氏結縭十二載,她一無所出,你後院姬妾也無人敢生。如此待她,已經足夠。母親不想閉了眼去後,無顏見你父祖!母親悔啊!”林母一時心緒過於激盪,竟是暈厥過去。林海嚇得手腳冰涼六魂無主,好容易回過神來,又連忙叫人去請太醫,急得腳步虛浮,如漂空中。更是在心裡,連連發了狠誓,無論母親說了什麼再無不依,直求她能平安喜樂。
太醫看過診後,林母並無大礙,只受了驚嚇,需好好調養。林海守在床前服侍湯藥,一刻都不敢稍離。等林母醒來,更是賭咒發誓,回去之後必停了姬妾們的避子湯,務必年後就叫林母抱上孫兒。林母稍覺安慰,可見兒子還是孝順的。她徐徐問道:“兒啊,秦姑娘與你有救母命之恩,你要如何報答?”“這,自然是要還到秦大人身上。我已叫賈氏送了重禮答謝。若是此後秦家有任何難事,兒子必會施以援手。”林海斬釘截鐵道。
“若是教你娶了秦姑娘,你是肯不肯?”“母親,這從何說起?”林海難道,“這秦大人也是堂堂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如何肯將女兒送人做妾?”“做妾自然是不肯的,若是與你做個嫡妻,你一正三品官員前去求娶他的女兒,他自然是肯的。”林海大驚:“母親,難道你要教我出妻?這、這、這不成。”“誰個叫你出妻?”林母嗔道。“兒啊,你可記得,你上頭還有一個嫡嫡親的兄長?”“兒子自是記得。兄長三歲夭亡,每每父母親提起此事,總是心痛難當。”“你兄長一人孤零零在地下,倘若我去之後,誰還會記得與他祭祀?兒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如何捨得看你兄長淒涼啊!”林母垂淚不止。
“我知母親之意。母親想是要叫我兼祧?”林海嘆道。“我的兒啊,你就看在咱們母子三十年來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