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多月了,心裡不免慌張起來,急忙問道:“定了什麼章程?幾時明文發下聖旨來?”
林深見他著急,忽而想起賈政家中有個適齡女兒,與他的長女芳芸是閨中密友,芳芸是已定親的,不在待選之列。故而林深只將這事當做談資,如今閒聊時,便隨口說起,反正旨意一旬之內就下來,訊息靈通的人家早就知情了,沒甚不可以告訴賈政的。林深隨口說道:“因內宮宮女多是民女出身,愚鈍昧知、粗苯無才,不能體察上意,時常誤事。陛下雖惱之,但因宮女也是陛下子民,只是未經教化才顯得愚昧無能。陛下才想著從書香門第中選擇知書達理的女子進宮當女官,一則書香門戶出來的女子,忠孝賢淑、才德兼備,必當能體會上情、輔佐內治,二則也可教導宮女,令其識禮明德,為聖上分憂。”
賈政本不耐林深長篇大論,奈何人家頌聖,不好打斷,只得將喉間的疑問嚥了下去,又聽他說:“聖上體仁厚德,不願勞民傷財,遂定京畿及直隸五品以下七品之上的官宦人家女兒,尚未定親聘人的,皆要赴京參加宮選。又因徵採才能計,故而此次宮選仿府試舉秀才例,要考校才能詩書。我們部裡的郎中、員外郎、主事家中有女兒的都在參選之列,如今都在忙著準備,旨意大約過幾日也就下來了。”賈政慌張失色,他女兒尚未定親,此次必定要應選的。
林海見賈政失態,不免尋些“陛下聖明,降不世隆恩”之類的話來點醒賈政。心裡不願女兒參選是一回事,流露出行跡又是一回事,若叫有心人見,不參他個“不尊皇命,心懷怨憤”之罪不算完。賈政聽了幾句,才聽出林海的深意,忙將臉上的神色掩飾過去,笑著將話圓了回來:“鄙人僥倖,竟有一女得蒙天恩,可去宮選。若能朝夕服侍宮中貴人,也是全家的福氣榮耀。”
心內卻嘆了又嘆,元兒宮選,已成定局了。俱怪王氏那淺薄婦人,至今不曾給元兒定下親事來,鬧得如今進退失據。如今急忙訂下婚事是行不通的,不說納采、問名、納徵皆要挑吉日,沒有個三五個月的功夫甭想訂下來。就說為了避開宮選定親,未免有不敬陛下有違聖命之嫌。賈家但凡有了嫌疑,聖人寬懷大量,雖說不會計較此類小事,但賈家也怕給聖人留了壞印象。
賈政心神不屬,坐了沒一刻鐘,便起身告辭了。他要走,旁人也坐不住,紛紛起身告辭。林海稍稍挽留,見眾人去意甚堅,將眾人送到了院門口。眾人忙讓林海留步,不必遠送。林海便命林珏和林珩代他將眾人送到二門。林海站在門口望著眾人去了,才招手一個小廝到跟前問話:“去老太太那裡瞧瞧,看那邊客散了不曾?”
林母這邊客早就散了,她相識的老誥命老王妃,今日是不曾來的,小一輩的女眷又太過恭敬待她,倒鬧得不自在,因而不曾留人說話。賈敏這邊也散得早,她身子不大好,坐一陣就倦了,女客們酒量又淺,故而倒是散得比男客這邊早。林海進來時,賈敏、秦氏、鄒氏俱圍著林母講話,屋內一片歡聲笑語,林海也不自覺地跟著笑容滿面。
眾人彼此廝見過,坐下喝茶。林海也不避著鄒氏,把那和尚的話當做話本兒說給眾人聽了。賈敏最是掛心黛玉,聽得此事,一顆心如同在油鍋裡煎炸似的,氣道:“哪裡來的野和尚,滿嘴胡唚,瘋瘋癲癲,老爺竟也信他?咱們姐兒生來就是有福氣,若是個沒福的,怎麼會投到咱們家來做姑娘?”旁人聽了這話猶可,林母頻頻點頭:“正是這話呢!”但也不好大肆誇讚自家。
秦氏也幫腔道:“姐兒可是花朝節降生的,一出生便百花齊放春暖花開,這可不是一般的來歷,還怕姐兒沒有福氣不成?”賈敏看了秦氏一眼,這話說得真是動聽,不過細想想,黛玉落地時,園裡的幾株芙蓉花正巧開了,黛玉莫不是花神轉世?鄒氏正巧說道:“可不是麼?姐兒出世,我是親見的,那日我從園裡經過,水邊的芙蓉花開得正好,我還引老太太去瞧了呢!”
林母也記起此事,拍手笑道:“可不是麼?我本來還想著摘朵開得最豔的花兒來供佛,還是張嬤嬤勸我,這花兒必有應照,無端離枝,恐怕不詳,便不曾摘它,還在園裡祭了一回花神。如今想起來,這芙蓉花不正應對著姐兒麼?”這也是當人祖母、母親的常理了,自家女兒被咒不長壽,自然是不能認的,不但不能認,還要找到種種由頭來駁斥辯論,皆是出於愛子的一片心意。林海見她們越說越神異,心裡也在猶疑,眉關緊鎖,愁道:“既如此說來,那和尚的話竟不必信了?”
他這一問,林母也躊躇了,她是極不願承認自家孫女是個早夭的命兒,待要不認,又怕若是應了,只怕兒子兒媳心裡存了怨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