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宇文氏,首先得把南苑王安撫好,這裡頭一樁一件的來,也需要時間。音樓在噦鸞宮沒別的事可做,無非繡花養狗,再不然就找人博弈。她這人鑽進一件事裡容易沉溺,到最後宮裡的人都怕她,她棋藝不精還愛死纏爛打,連合德帝姬都嚇得好幾天不敢露面。
離過年越來越近,音樓的生活照樣單調乏味。雪景看多了沒意思,她又不承帝幸,連梳妝都倦怠了。屋裡燒地炕,她趿著軟鞋穿著罩衣,孤魂野鬼似的遊蕩,乏了倒在榻上打盹兒,就這麼也能打發一天。
臘月初八那天帝姬終於來了,音樓挽著袖子在殿裡熬臘八粥,見她進門忙招呼寶珠添碗筷,親自盛了一碗遞過去,“我加了桂花糖,味道不賴,你嚐嚐。”
帝姬臉色不豫,捧著碗只管發愣。音樓偷眼瞥她,捱過去問她怎麼了,“遇著什麼事了?”
她把碗擱下,擰著眉頭道:“我今兒得了賜婚的旨意,皇上把我指給南苑王了。”
音樓聞言勉強一笑,“那你的意思呢?是不願意麼?”
她低頭盤弄宮絛,輕聲道:“也不是不願意,我自己心裡明白,皇上是拿我贖罪呢!我覺得挺不是滋味兒,原本指婚是件喜事,可為什麼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說他不是把我當謝禮,我自己都不相信。他和我是一個媽的親兄妹,我以為他不管怎麼荒唐,總是疼我的,誰知道……”
畢竟都不是傻子,那天音閣來,又哭又笑的說自己懷了身子,現在宇文良時一進京,眼看遮不住了就指婚,帝姬這樣的聰明人,能不明白其中奧義麼?音樓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皇上一意孤行,現在誰都勸不住他。你別想那麼多,要是喜歡,就高高興興籌備起來,畢竟過日子的是你們倆;要是不願意,那就去面見皇上,明明白白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看能不能讓他改主意。你瞧我見識也淺,家國大事不在我眼裡,就想知道你愛不愛南苑王。”
帝姬臉上發紅,扭捏了下才道:“昨兒我偷著出宮了。”
音樓訝然問:“是廠臣放你出去的?”
她說不是,“我假扮小太監,跟著造辦處的人出去的。”
音樓自然明白,要不是肖鐸暗中授意,她要想出紫禁城恐怕也不易。一個情竇初開的姑娘,胸口揣著一顆火熱的心,記掛著一個人,刀山火海也攔不住她。音樓仔細辨她神色,“出宮去見他麼?”
帝姬點了點頭,“上回在潭柘寺就約好的,初七在城裡見面。宮裡守衛森嚴,他要進來很難,那就只有我出去。他早早兒就在西華門外的歪脖樹下等我了,天兒又冷,他那麼老實,不知道找個避風的地方待著,在西北風裡站了兩個多時辰。你曉得的,他是南方人,受不得凍。我看見他的時候他臉色都是青的,我心裡……真是……”
女孩子就是容易感動,心愛的男人都為你這樣了,換做她也會心疼難受。音樓看清了,帝姬這回是認準了要跟他的,就是礙著她哥子這麼安排,自己和自己較勁。
她嘆了口氣,“既然到了這步,硬著頭皮也得走下去。我瞧得出你並不討厭他,這樣也好,嫁過去不至於太委屈。旨意上說什麼時候完婚了麼?還得建公主府,少說也要花上一年半載的。”
她說:“皇上的意思是正月裡就辦了,京裡有處花園閒置,重新修葺了賞我。這就是個表面文章,反正我是要跟著去南京的。拖上一年,音閣肚子裡的孩子都落地了,我這頭沒什麼,她那頭等得及麼?”
這也是個事兒,音樓唉聲嘆氣,“你不留京,一出門子就瞧不見了。南京那麼遠,再見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彤雲走了,你也走了,我往後一個人在這紫禁城裡,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帝姬握住她的手,“沒法子,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真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大概就是佛語裡說的緣盡了。”
音樓扭過身子來摟她,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嫁就嫁吧,姑娘沒有不許人家的。只一點,過去了要好好的,男人肚子裡的乾坤和咱們沒關係,女人出嫁從夫,日後相夫教子,外頭事一概不管就成了。”
帝姬把下巴擱在肩頭上,緊緊抱住她,“我在宮裡沒有談得攏的朋友,只有你。”
待嫁的姑娘心裡忐忑,和孃家人唸叨唸叨,淚水漣漣。音樓替她擦眼淚,才要安慰她,突然聽見門外太監吊著嗓子叫起來:“萬歲爺駕到,端妃娘娘接駕啦!”
音樓嚇了一跳,自己這身落拓穿著來不及打扮,急得抓耳撓腮。眼見著皇帝從中路上過來,沒辦法了,只得慌里慌張到殿外跪迎。
“奴婢失儀,請皇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