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給他,他的心思我都知道,可他要是為我好,就不要再涉這個險。封后那天皇上和我把話都說明白了,我聽著心裡驚得厲害。我現在什麼都不求,只求他平平安安的,即便不能在一處廝守,我也認了。”
曹春盎眨巴兩下眼睛,佝僂著腰道:“娘娘為乾爹好,奴婢都知道,可人一旦有了執念,要放下就難了。您只管放心,乾爹辦事一向穩妥,那道士本來就是個渾水摸魚的積年,是乾爹抬舉他,給他機會發財。他其實是個火居道士,外頭有老婆孩子的,瞞著萬歲爺罷了。他這是欺君的罪,嘴不嚴,自己死得快不說,還要捎帶上家裡人,他沒這個膽兒。不過娘娘的話,奴婢回頭一定帶到。我跟您掏心窩子吧,其實我乾爹這樣,真不好。”他為難地搓手,“風口浪尖上,有點兒閃失就要闖大禍的,依我說先按兵不動,等事兒緩和下來了再做打算。可您瞧,他真有點著急了。奴婢那天勸他來著,他劍舉在頭頂上要活劈了奴婢,得虧大檔頭和四檔頭在,要不這會兒奴婢成兩截子了。奴婢都是為他老人家,沒想到驢腦袋沒摸上,給驢蹄子蹬了個窩心腳。”
音樓怨懟地看他一眼,“你說你乾爹是驢,不怕他要了你的小命?”
曹春盎愣了下,賠笑道:“是是是,奴婢是個牲口,牲口不會想事兒,順嘴瞎咧咧,娘娘甭和我計較。還有件事兒,南苑王那裡也有變數,因著長公主才過門,那邊也沒那麼急進了。乾爹短時間內要指著他幫襯,不大可能。這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人走到窄處,諸事不順。”
其實他們能不能謀得一個結果,很大一部分要依仗南苑王。南苑王新婚燕爾,把宏圖霸業拋到了腦後,站在帝姬的角度倒是好事。可他們怎麼辦呢,靠山山倒,靠海海乾。肖鐸的壓力她感同身受,真覺得前途茫茫,看不到彼岸了。
她不能讓他繼續拿命去消耗,她得想辦法自救。音樓用力握緊拳頭,自己拖慣了後腿,就像長在他身上的痦子,累贅,要拔掉又難免劇痛。這回她要自己想法子,即便不能出宮,至少擺脫眼下的困境。
“你同他說,我一切都好,請他不用為我操心。我不會尋死覓活,我等得及。一步一步走來,沒有比現在更壞的了,再糟能糟到哪裡去?你讓他小心身子,雖不能見面,只要他好好的,我就有指望。”她瞧了眼桌上的緞子,“這些都留下,寶珠抓把金瓜子兒賞小春子。”說罷闔上眼,擺了擺手道,“我乏了,你去吧!”
曹春盎看她似乎下了什麼決斷,沒好多問,應個是,呵腰卻行退出了坤寧宮正殿。
寶珠送人到簷下,折回偏殿見她主子就光看禮單,一頭過去收拾桌上布匹,一頭問:“娘娘看姨奶奶的嫁妝麼?奴婢算了時候,再有十天就是正日子了。”
音樓唔了聲道:“緞子都歸置起來,給她添妝奩。萬歲爺有示下,不叫虧待了她。”
寶珠聽了乾笑一聲:“萬歲爺這份心田難找,姨奶奶真是前世的大造化。”
音樓倚著炕桌出神,又到了後蹬兒,眼見太陽將落山,料著一干小爺們要下晚課了,便吩咐廚裡送吃食來。兩半月牙桌對拼,八個皇子正好坐一桌。
時候掐得挺準,剛佈置好人就魚貫進來了,到炕前並排跪下,恭恭敬敬請母后的安。
音樓看見孩子還是挺高興的,他們大的十一二歲,小的不過剛開蒙,俗世的汙穢沒有沾染到他們,發了話叫他們起來,一張張鮮嫩的臉,看見桌上糕點垂涎欲滴。
“唸書辛苦,都餓了吧?”她笑著壓壓手,“坐下,別拘著。”
皇長子永隆領兄弟們躬身長揖,笑道:“兒子們下半晌跑馬練劍,還真是餓了,謝母后體恤。”
規矩守完了,人也活泛起來,亂糟糟搶座兒,什麼帝王家體統都忘了,筷子碗碟弄得乒乓作響。
這麼多孩子裡,最愛表親近的是皇三子永慶,喝了兩口甜湯轉頭對音樓笑道:“母后,今兒師傅誇我書背得好,還說我的八股文章諸皇子中無人能及。”
其他人嘲笑他,“皇父都說了,八股文做得好的是呆子,不如老十一的‘官官是舅,在河之舟’。”
永慶很不高興,巴巴兒看著音樓,音樓忙道:“學問好就是好,八股文章能寫得頭頭是道也是本事。現今科舉裡仍沿用八股文,仕子要做官,第一要緊的就是這個。”
永慶笑了,可是一笑即斂,回身看外面天色,喃喃道:“天快黑了……”
他臉上帶著恐慌,看著不大對勁似的。音樓奇道:“怎麼?晚間還有課業?”
“不是。”他搖了搖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