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勝利的天平又開始朝幽州這邊傾斜。
“準備放火!”薛萬徹皺了下眉,不得不出此下策。而副將沒有任何質疑,反正城頭要地,已經沒有活著的自己人了。
薛禮並沒有率隊衝殺,他的目光始終在四下掃視,心中的希望卻隨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小。
人幾乎全死了,血流成河,望著滿目的屍體,薛禮始終想不出耶律明珠還能存活的理由。就算她武藝超群,面對剛才那樣的弩箭,也根本毫無抵抗的能力。況且,這上千人枕藉著倒在一起,又怎麼分辨?
怎麼辦?薛禮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略帶茫然的在屍體和血泊中行走著,近在咫尺的喊殺和兵器交擊聲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成了似有似無的背景。他只關心一件事,耶律明珠在哪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耶律明珠。這名字代表著一種很奇怪的含義和感覺。薛禮並不傻,他能夠隱約感觸到對方那份少女情懷。他也並不在乎什麼民族分別,或者什麼身份地位。他只是看不懂自己的心。
自己是什麼心思呢?薛禮完全不知道。他的心可能已經全然交給了軍隊,全然融入進那種殺伐的快感中去了。他對現在這種生活狀態十分習慣,沒有作出任何改變的準備。或許,永遠就這樣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可為什麼,想到耶律明珠這個名字,他的心中會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這屍橫遍野的修羅場上?
如果耶律明珠死了,那這個有著特殊含義的名字,將漸漸被人淡忘,終於不再會被人提起。想到這裡,他的茫然若失,心頭隱隱感到了一絲痛楚。
於是,在生死相搏的沙場上,在這鮮血染成的城頭,薛禮竟失神了。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灼熱的風將他吹醒,猛然抬頭,沖天的火焰正在眼前呼嘯。
火,突然間燃了起來。滿地的鮮血稍稍阻擋了它的勢頭,卻無法真正拖住狂暴的腳步。凝鑄了裴行儉無數心血近衛軍們被烈火烘烤著,無計可施。不過,他們畢竟悍勇,硬是頂著大火衝了進去,待到脫離火場,只剩了不到一半人。而後援登城的道路,已經被熊熊大火佔據了。
薛將軍在哪裡,他們已經無暇去管。既然衝進了城內,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殺敵。很快,敵人從四面八方殺過來,數不勝數。這些近衛們面不改色,只是更加用力的握緊了灼熱的盾牌和利劍。
一場慘烈的殺伐,就在眼前
為什麼這樣熱?為什麼都是滿天都是紅色?火,血,無盡的狂呼和吶喊。這是高陽麼?那場大火難道至今未熄?耶律明珠朦朧中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躺在佈滿屍體和鮮血的城牆上,而周圍的大火正在烈烈的呼嘯著,緩慢而又堅定的朝她圍攏過來。
弩箭依舊留在肩膀上,血已經不流了。然而適才過多的失血令她渾身無力,根本無法站起身。若剛才死了還好,而現在,竟要被活活燒死不成?耶律明珠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彷彿在嘲諷命運。
等等!一個人的名字在她腦中劃過,就像夜幕中的閃電!薛禮!薛禮!剛才暈過去的時候,明明看到了薛禮,而他現在再哪裡?難道……難道……
想想那無邊的箭雨,看著周圍的烈火,耶律明珠的心不禁劇烈抖動起來!不要,千萬不要!
“薛禮!薛禮!”她用了最大的力氣喊了兩聲,終於轉為一種沙啞的哽咽。
火焰已經燃到了身前,髮絲甚至開始在高溫下扭曲了。算了,如果真的死,兩人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耶律明珠的心情突然平復了下來,放鬆了精神靜靜等待死亡。
而死亡鄰近的時候,一切又那樣的漫長。
突然,火焰似被一種奇異的力量威壓著,朝兩遍分開。一個身披黑甲的男子分火而入,就像一尊浴火的神將。
“薛禮……”耶律明珠驚呆了,她以為自己在作夢。
薛禮將耶律明珠從地上抱了起來,看著她箭頭的弩箭皺了皺眉,卻沒有伸手去拔。
“沒事了。”薛禮說道。
這冷淡簡潔的話沒有半點溫柔,卻令耶律明珠心頭一暖。沒事了……她這樣告訴自己,終於再次昏迷了過去。
耶律明珠的兩聲“薛禮”救了她。薛禮功力高絕,耳目何等敏銳!況且又在全神貫注之際,城頭上的動靜盡在掌握之中。他以霸道的真力迫開火焰,在火中急速穿越,沖天的大火竟一時奈何他不得!
待薛禮抱定了耶律明珠,才覺得真力漸漸不濟。若想穿過更加猛烈的大火回返城下恐怕已無可能。薛禮毫不猶豫,縱身朝前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