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杞堂看出琅華的異樣,低聲道:“怎麼了?你覺得會有不妥?”
大約是吧。
琅華道:“你就算再鎮定,看到父母的屍骨也會難過,說不得會被人察覺異樣,寧王在慈寧宮受盡折辱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可見此人城府極深,你給慶王爺翻案已經引來諸多注意,這次再有舉動,萬一被人盯上就會有危險。”
裴杞堂望著琅華:“所以,你覺得我不該去過問。”
琅華搖搖頭露出幾分安慰的笑容:“不是,雖然事情是這樣,但是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想做的事情沒有去做,徒留遺憾,豈不是本末倒置。而且,即便你沒有為慶王爺扶棺入殮,也會有其他的危險在前面等著,既然是這樣,不如豁達一些。我陪著你一起去,即便有危險也可以互相照應。”
裴杞堂點點頭,目光微深,笑著道:“琅華,你知道危險,還要跟著我一起去。”
琅華微微抬起頭,與裴杞堂的目光撞在一起:“這喪儀總要等到明年春天土地開化,到時候……請出棺木自然需要醫官在場。”說完這話,琅華就後悔了,她一定是被裴杞堂面前那碗醋燻暈了頭,稀裡糊塗地說出這番話。
話音一落,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琅華更加不自在。
從前跟裴杞堂認識的時候,真的不覺得坐在他旁邊有什麼不妥當,給他療傷,陪著他在軍帳裡休息,都不曾有這樣的慌亂,現在卻像是個小孩子似的,端端地坐在這裡,手腳都跟著麻了。
裴杞堂道:“你是說,明年開春,我們的婚期也定了,你也該陪著我是不是?”
琅華怎麼說都不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正心不在焉。
“琅華,我這衣服方才燒火的時候壞了個洞,你能幫我補一補嗎?”
“哦。”
琅華順口就答應下來。
“那你幫我找一件世叔的衣服,我將這件衣服脫下來給你。”
裴杞堂說著站起身。
琅華才恍然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麼話,立即道:“我其實不擅長針線。”
她會縫合傷口,卻不喜歡做女紅,祖母偶爾提起這件事,讓嬤嬤教教她,她做了幾下就會扯謊眼睛疼,祖母心疼她也就不勉強了,所以每次她在女眷面前偶爾拿起針來都是做做樣子,雖然也在穿針引線,腦子裡想著的卻是傷口的縫合。
現在她要去給裴杞堂的衣服補洞……
琅華道:“要不然,蕭媽媽針線好,讓她來……”
“你答應我的,”裴杞堂笑著道,“琅華,今天那麼高興,家裡犯了案,皇上又賜了婚,你就讓我這一整日都歡喜,好不好?而且,我要去拜見老太太和世叔,總不能穿著件破袍子去。”
他的眼睛閃爍間帶著幾分的迷離,臉頰上又有少年郎的青澀和純淨,嘴角上揚時的笑意,讓人難以拒絕。
琅華道:“那我就試一試,如果補的不好……”
裴杞堂道:“補好,補不好我都穿。”
既然他不怕,那她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琅華咳嗽一聲,將阿瓊叫過來:“去拿件我父親的衣衫給裴四爺。”
阿瓊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琅華看向裴杞堂:“這下總可以了吧?”
他今日又是吃麵,又是讓她補衣衫,一副不達目的絕不干休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好了,”裴杞堂笑道,“老太太應該已經歇好了,我去給她請安,順便將家裡的情形跟老太太說一說,也好讓她安心。”
這一點她倒是沒有想到,祖母現在應該也想知道裴家會怎麼安排。
裴杞堂道:“司禮監照禮數選了三個日子,我也請老太太和世叔看一看。”
“這麼著急?”琅華沒想到會這樣快。
“不急了,琅華,”裴杞堂低聲道,“從你那一世到如今,我算是幾十年沒有娶妻了。”
琅華的心又是一陣“怦怦”亂跳。
說他不正經,可是又沒法去反駁他。
這話是她告訴裴杞堂的,算起來他說的也是實情。
只是沒想到這些事會被裴杞堂用在這裡。
她好歹是個重生而來的人,多多少少算半個先知,可是每次他提起來這檔子事,沒有來正經問過這個國家的氣運,沒有問過他將來的前程,而是用在了這樣的地方。
琅華吩咐阿莫:“去向祖母和父親稟告一聲,裴四公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