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華給傷兵都換好了藥,這才淨了手跟韓璋到院子裡說話。
兩個人坐下來韓璋正好看到琅華的繡鞋和羅裙,上面都沾了塵土,外面一件寬大的罩衣像個桶似的裹在她身上,根本不像個內宅中的小姐,倒是活脫脫一個小郎中。
韓璋道:“我聽胡先生說,這些日子衛所也不忙了,你怎麼還要過來。”
“習慣了,”琅華抿嘴一笑,“只要不來就覺得心裡缺點什麼,就像大哥每天要早起練武是一個樣的。”
他是武夫本色,琅華畢竟是個內宅小姐,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每個人都不同,何必要仿效旁人。
他從小還不是被母親訓斥,要多跟大哥學習,說話做事都要有個規矩,接人待物就算不會八面玲瓏,也要會見風使舵。可他就不是那樣的人,學起來也是邯鄲學步,惹人笑話,他只有保持著自己的本色,活起來才更自在。
但是他們卻不明白他的心思,大哥即便病入膏肓,還要拉著他的手囑咐,讓他以後千萬小心行事,不要給家裡惹出什麼亂子來。芸娘也是對他一臉的埋怨,問他是不是在鎮江做了什麼錯事。為什麼那麼多武將鎮守邊關,他會成為皇上的心腹大患。
誰也沒有問過他的想法。
琅華接過蕭媽媽手裡的茶端給了韓璋。
韓璋抿了一口,口唇間滿是金蓮花的味道,他心中頓時暖起來。這杯茶彷彿將他心窩裡那塊冰慢慢融化了。回家住了兩日,他連這樣悠閒的喝杯茶的機會都沒有。
琅華輕聲道:“大哥是為眼下的情勢發愁嗎?”
雖然琅華只有十歲,但是經過了鎮江之戰,韓璋早就已經知道琅華足智多謀,所以有些事韓璋也不準備瞞著她。
韓璋手指摩挲著茶杯,“皇上體諒我常年征戰在外,讓我將嶺北的防務暫時交給兩位副將軍,在京中休養一陣子。”
閔江宸的話得到了證實。
琅華道:“皇上是下了聖旨,還是跟您談心的時候說的?還有沒有其他人在。”
琅華這是在幫他分析當時的情況。
韓璋道:“是在犒賞功臣的宴席上說的,但是沒有正式下旨。”
皇上是下定了決心,否則而不會在宴席上說這種話。
“大哥呢,”琅華望著韓璋,此時此刻韓璋的想法最為重要,“大哥準備在京城裡做一輩子的爵爺嗎?”
終於有人問到他了,沒想到是小小的琅華。
韓璋豁然笑起來,目光中滿是萬丈豪情,伸出手來摸了摸琅華的頭頂,“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征戰沙場的。”
琅華點了點頭,“現在朝局動盪,如果一個處理不好,先要面對的就是北方的金國和西北的西夏,所以大哥會回到嶺北的,即便不是嶺北也是西北或者其他什麼地方,就算是真的在京城,將來大齊戰場上都少不了韓家軍。”
韓璋不由地對琅華另眼相看,這也正是他心裡所想。
韓璋想了想接著道,“朝廷準備與西夏和談了,我離京的時候聽說皇上要召見西夏使者。”
這麼快。
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前世大齊在鎮江打了敗仗,西夏趁機出兵,朝廷慌忙不迭地讓人去和談,結果和談波折了一年半載才算有了結果,大齊不但沒有收回損失的城池,還要每年奉上歲銀十萬兩,茶几萬斤,並設立了榷場讓西夏和大齊互相貿易,西夏終於可以大搖大擺地用青白鹽換取了大量的糧食。
西夏繼續壯大國力,一邊拿著大齊的銀子,一邊用來做軍資不停地滋擾著大齊的邊疆,讓百姓們苦不堪言。
她還以為鎮江之戰贏了之後,也就不會再有什麼和談之事。
結果這件事還是發生了。
那麼,沈昌吉是不是早就收到了訊息,已經準備在其中周旋,否則為什麼會大動干戈地尋找察子。
琅華輕聲道:“大哥是覺得這次和談不妥?按理說,不會有誰突然提出和談,除非一直對峙的兩國其中一個有了重大的變故,才會用和談來穩定邊疆。”前世她並沒有聽說西夏內政混亂,相反的西夏在任的君王野心勃勃,常常御駕親征,不停地為西夏開疆拓土,讓大齊頗為頭疼。
韓璋豁然冷笑,“西夏要換回樞銘,並放東平長公主回齊。”
東平長公主?
琅華一時錯愕,東平長公主前世死在了西夏啊,太后因此傷心不已,專門在京中為長公主蓋了一座廟,大家都叫它娘娘廟,只要邊疆有了戰事,娘娘廟就香火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