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的動作還是不急不緩,兇器被拆卸之後重新裝入隨身帶著的小箱子裡。而後,他動作敏捷的爬起來,身影隱沒在影影綽綽晃動著的樹影裡。
周圍一陣草葉被拂動的悉悉索索聲,幾秒鍾後歸於平靜,只有遠處屍群遷徙推搡的聲音,擾人心智。
他重新回到大路上,拿出一直隨身帶著的那張電子地圖,上面有一條閃著細微紅光的彎曲線條,還有一個跳動的黑點。紅線不長,是從這裡到飛機降落地的路線,黑點是他現在所在的位置。他拿著那玩意兒原地轉了三百六十度,每個方向走了兩步試試,終於找到了正確方向。
等他滿身是血風塵僕僕的趕到目的地的時候,軍部來接人的飛機已經停在那裡了,白色的機身在周圍一片死氣沈沈中顯得極為突兀。
駕駛員正在和小隊成員一起幫忙安置倖存者,他上前幾步把血樣遞給等在外面還沒上去的隊長,那個東西其實自始至終都在他手裡,沒有離開他的揹包一步。
“阿林呢?”
十二應聲抬頭,看到立夏正扒著機艙門,探出毛茸茸的腦袋。日光強烈,他眨了眨眼,有酸澀的液體湧了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像陷進一個詭異扭曲的空間,有人掐著他的喉管,任憑他努力張大嘴也叫不出聲。軍方第七小隊、七天死城冒險、特殊暗殺任務……這一切都變得毫無真實感,恍惚著如同一場逼真的夢境。
似乎他還只是趴在課桌上打盹兒,夢裡的酸甜苦辣都是假的,只要莫爾女士再走過來,只要同桌拿胳膊拐他一下,他就會醒過來,回到現實之中。
“十二?”羅輯搖晃著他的肩膀,又問了一遍,“言林呢?”
這不是夢。
“言林?”十二慢慢轉過頭來,聲音毫無波瀾,“言林死了。”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叫那個人的名字,卻不見了他平時的靈氣,像是空洞洞的機械音。
他站在那裡,風吹起髮絲擋在他的眼前,遮住了表情。
所有人都愣在那裡,這個訊息雖然只有四個字卻相當不容易消化。
言、林、死、了!
一時間眾人都陷入沈默,表情僵在那裡,過去種種關於那個自負又帶這些孩子氣的小鬼頭,他們一起經歷過一幕幕劃過腦海。
沒有人說話,風灌入耳廓,混合著遠遠近近喪屍的低吼,震的耳膜生疼。
失去隊友固然悲傷,但在喪屍爆發的年代,生命的存亡變得那麼容易,何況是他們這些出危險任務的人,早就做好時刻犧牲的準備。
亡者已逝,生者更要揹負著他們的意志繼續活下去。
悲傷情緒也要隱藏起來,生死只在分秒間,現實總是不帶半點柔情,不能再在這裡耗下去了,遠處的喪屍很快便會循著聲音找過來。
“吼──”
“快上來!”
其他人都上了飛機,十二還木頭一樣豎在那裡,羅隊長終於忍不住爆粗口了,聲音陰沈的嚇人。他伸手去抓十二的衣領,後者後退幾步很容易就閃過了他的動作。
“對不起……我要留下來!”飛機的轟鳴聲很大,他只能雙手在嘴巴上做了個喇叭的形狀,大聲喊著,“請回去告訴他們……言林已經死了。”他一步一步往後倒退,“尹十二也已經……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羅輯看著現在的十二,覺得他有種瞬間就長大了的感覺。
十二站在那裡,陽光勾勒出他的輪廓,染著血汙的戰鬥服在日光下發出被炙烤的輕微呲啦聲。
周圍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了一樣,他最後朝眾人擺擺手,慢慢轉過身,拖著腳步往前走,明明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小孩子模樣,此時離開的背影卻無端生出一種淒涼之感。
有風呼嘯著吹過,霎時間草木搖擺、日影晃動,周圍還回蕩著喪屍們的低吼,耳膜像是被震到了一般錚錚的叫囂著。
天地之間盡是一片蕭索之感。
盛夏已經過去,秋天到了。
生命中有些事就像季節的輪迴一樣不可抗拒,失去了什麼,又得到了多少,只有當事人才有切身的感受。
死亡或者活著,對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理解,有人因為感受過近在咫尺的死亡而更加珍惜生命,也有人在見證來了無數的死亡之後覺得生無可戀。
同樣還有人在生死的夾縫裡選擇那二分之一的可能性,明明結局已經註定,卻還是在痛苦中掙扎著,想著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來。
經歷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