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你收著下巴時,看不大出來的。”
他相信了,而且後來就總收著下巴。
他們心靈上的傷口,不光是和負傷的部位留下的傷殘有關,更多的是他們總把付出的這種代價和換取的戰鬥成果聯絡起來。他們在思索,在內心掂量著自己、負傷的社會價值。
老兵雷自華上陣地剛剛十九天,在查線中把一隻眼睛炸瞎了,以後就是在醫院中,聽到前沿陣地戰鬥的訊息,就覺得自己窩囊,要多窩囊有多窩囊,十九天,在陣地連張照片都沒留下。
往後方轉傷口員時,他好歹不走,抬也不走,終於在春節前他重返陣地,在這個時候,他的眼治不好,心裡的傷口卻好多了。
還有幾個傷員是在陣地解手時觸雷的。
小王是一個。他的情緒壞透了。
“完了,我算完了,人家都光光彩彩負傷,唯有我這傷就不出口。”
護士們說得何等好聽:“小夥子,抬起頭來,怎麼無臉見人,要不是那幫王八蛋們挑釁,誰他媽的吃飽沒事幹了,專來這佈滿地雷的老山拉大便!有膽量在這雷山解手就是英雄。蹲衛生間抽水馬桶是沒危險,可咱當兵的沒那福分。軍人天在就是與死神們打交道的料,要不,光榮在哪?自豪在哪?可愛在哪?”
是的,小王,你應該抬起頭來。
58。沉重的男兒淚
醫院門外有個電影院,劉鯤鵬架著雙柺,沉重地挪動著僅剩下的一條腿,他旁邊走的也是一條腿的傷員,兩人合起來走兩條腿。
有瓜子皮從旁邊飄過來,落在劉鯤鵬頭上。
一片兩片三片。
劉鯤鵬停住了。他看到了那個吐瓜子皮的青年,沒戴帽子,頭髮挺長。
“清注意點!”
“沒看到!”那小夥子頭一仰。
四片五片又六片。
“講理不講?”
那小夥子並不正眼看他一下。劉鯤鵬不僅是隻有一條腿,那臉上就更不討人喜歡,那是一張被炸壞了而又重新用針線縫在一起的臉,一共縫了幾十針,鼻子是豁開的,用針張縫上了,嘴也是炸裂的,用針線縫上了,臉蛋那塊肉也炸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