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一個?”他驚訝地說出聲來。
“什麼事情?”副班長餘仲和仰起頭來問道。
“怎麼人數不對呀?”
餘仲和把人數點了一遍,是十一個,沒有少。秦守本自己又重點一遍以後,才發覺他在第一遍點數的時候,忘了點數他自己。
夜裡,他睡不安寧,白天,行軍在路上,他也盤著心思。這些新兵怎樣才能會打仗?一旦戰鬥發起,這個班怎能拉上火線?不是麼?僅僅是一架敵機,而且離得老遠,張德來就不要命地狂奔亂跑,象個鵪鶉一樣,頭鑽在石頭底下,屁股翹在外面。昨天,那個逃走了的孫福三,不知什麼人打了個謠風,說“飛機來了!”便伏在溝邊好大一會不起來。因為自己當了班長要愛兵,揹著自己的揹包、米袋、步槍、子彈、手榴彈等等一共二十一斤半,還得再揹著新戰士張德來的一條槍。現在,真正地到了山東境地,硬骨骨的山路已經來到腳下。有的腳上磨起了水泡,有的嘔吐,說見了山頭就暈。再向前走,到了萬山叢裡,那將是個什麼樣子?
天冷了!寒氣逼人的西北風,兇猛地迎面撲來。太陽老是藏在雲的背後,天,老是陰沉昏暗的色調,身上、心上的重擔,都把秦守本壓得很苦。戰士們愁眉苦臉,沒有一點快活勁,除去安兆豐有時候還哼兩句蘇北小調而外,班長秦守本,幾乎和漣水前線撤退下來的時候一樣,一路上默默無言,連下命令休息、檢查人數等等事情,都交給副班長餘仲和負責。
走了一山又是一山,從山下、山前,走到山上、山後,又從山上、山後,走到山下、山前,隊伍被吞沒到山肚裡。
又連續地走了三天,疲勞的隊伍終於象逆水行船似地拉到了預定的目的地,駐紮下來。
秦守本度過了痛苦的艱難的一週。
隊伍駐在四面環抱的山裡,好象與世界隔絕了似的。炮聲聽不到,敵機的活動也幾乎絕跡了。
在秦守本的感覺裡,現在是遠離了敵人,遠離了戰爭。
他走到張華峰班裡。好似一個出了嫁的姑娘,四班是他的孃家,他不時地要到四班裡來。
張華峰正伏在一張小方桌上寫信。
“寫信給誰呀?”他問道。
“我正要找你,寫封信給楊班長。”張華峰抬起頭來,告訴他說。
“對!把我的名字也寫上,我真想他趕快回來。”他坐在小桌旁邊,緊接著說。
張華峰把已經快寫完的信,交給秦守本看。
“……希望你早點養好傷口回來,帶領我們作戰,消滅敵人!”
秦守本唸到這裡,問道:“住在這個深山裡,跟什麼敵人作戰?”
屋子裡還有別的人在談話,張華峰便拉著秦守本,到門口太陽地裡坐下來,輕聲細語地說:“上級不是常常說嗎?我們要準備長期作戰啦!仗還能沒有得打呀?我們跟蔣介石反動派的冤仇,從此就算了結啦?”
“我看!這多山,敵人不會來。”秦守本搖搖頭說。
“什麼會來不會來的?”
嗓音清脆的指導員羅光,邊插話,邊走到他們的面前來,他們立即站起身來。羅光拉著他們兩個一同坐到牆根的地上。
“你們談什麼心?我參加可以不可以?”羅光笑著問道。
兩個人同聲地笑著說:“歡迎指導員指示!”
“當了幾天班長,學會了什麼‘指示’!要我‘指示’我就走,願意一齊談談心,我就在這裡談談聊聊。”羅光外冷內熱地說。
“指導員!我們開到深山裡來幹什麼?聽不見炮聲,看不見敵人!”秦守本問道。
羅光有些驚異地望望秦守本,然後用手指在天空劃了一個弧形,說:“那不都是敵人嗎?你們看!這多敵人怎麼看不見?”
張華峰和秦守本跟著羅光的手指,眯矑著眼向空中緊張地注視著,空中盡是山,山上有羊群、有牛,還有牧羊、放牛的孩子,一些小小的馬尾松。
“哪裡有敵人?那是牧羊、放牛的!指導員說笑話!”秦守本笑著說。
“真是好大的眼睛!那麼大的敵人看不見,還能打仗?”
兩個人不解地望著羅光黑黑的發著光亮的小方臉。
“張華峰!你看見沒有?我們面前有沒有敵人?”
張華峰想了一想,又抬頭望望天空,疑問道:“是山嗎?”
羅光把兩隻手在左右兩邊的兩個人的肩膀上,使勁地拍了一下,大聲地說:“對呀!我們當前的敵人就是這些大山!我們許多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