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小說:紅日 作者:隨便看看

象前天夜晚那樣的小出擊,在楊軍的戰鬥生活裡,至少有過三十次。敵人在八個小時內舉行了七次衝鋒,在這第七次衝鋒的時候,來一個兇猛的反衝鋒,對於楊軍確是當了五年戰士的頭一遭。他感到很痛快,也很新奇。“這樣的戰法很有味道。”他的心裡,有這樣的感覺。勝利的愉快,壓服了肩部創傷的疼痛,在矮牆附近,他又打死了一個向他撲來的敵人。

他終於癱軟下來。高速度的奔跑和傷口的流血過多,使他的肢體失去了撐持的力量,昏倒在矮牆底下。燙熱的槍壓在他的身上。他雖然還很清醒,但臉色已經蒼白,呼吸也顯得微弱起來,他緩緩地呻吟著,嘴裡非常乾澀,口唇不住地掀動,在強烈的陽光下面,他閉上眼睛躺在地上。大約過了不到一分鐘,一股硝煙竄入到他的鼻腔裡,他又張開沉重的眼皮。淤河東岸的一個小莊子,落下了敵人的硫磺彈,房屋和草堆正在燃燒,濃煙隨著風勢吹拂過來。他想爬起身來,他從腰眼底下抽出麻木的右手,和他的臀部同時用力,按著堅硬的地面,緊緊地咬著牙關,把沉重的身體向上撐起,但是,他沒有能夠如願,他又跌倒下去,仍舊躺在矮牆底下。喘息了一下,他摸著掛在腰皮帶上的水壺,想得到一口水喝;用力搖晃一下,水壺輕得幾乎沒有分量了,水壺碰到槍桿子上,發著空洞的聲音。“沒有水了,”他喃喃地說道。他把貼在地面的頭,歪向左右兩邊望望,沒有什麼動靜,大炮不響了,槍聲也很稀疏,除去在他的右前方淤河邊上橫著一具敵軍士兵的屍體以外,他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看見。這時候,他突然感到孤獨和不安。“我不行了嗎?”他心裡暗自地問著。稍隔一會,突然一陣槍聲,使他從迷濛的狀態裡清醒過來。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本能地爬了起來,全身生髮起一股熱力,好似一盆烈火在燃燒。他的眼前出現了在十幾分鍾以前看到過的那個敵人的形象。他確信沒有看錯,是腦袋冒到矮牆上面被他一槍擊倒的那個軍官。軍官的手裡握著嶄新的快慢機,槍上的烤藍一點沒有磨退,耀著閃閃的光亮,軍官的眼睛也在發光,血從頭髮叢裡經過鼻子、嘴唇,流到他的脖子裡。軍官好似明白麵前的這個人正是開槍把他擊倒的射手,仇恨從他那發著紫色的眼珠顯露出來,他的一隻手抓住矮牆的泥土,竭力地撐持著身體,一隻手舉起槍來,食指在槍機上連連抖動,朝著楊軍射擊。可是,沒有一顆子彈射擊出來。他焦急而又失望地靠在矮牆上,考慮著用別的什麼手段重新對付他的敵手。楊軍在敵軍軍官舉槍向他射擊的時候,迅速地把身子向旁邊閃讓一下,不料一塊磚頭絆了他,他踉蹌了兩三步,才站穩了腳跟。他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的這個地方,還會發生這樣一場白刃戰。楊軍清楚地知道了敵手的弱點,不是槍壞了,便是槍膛裡沒有了子彈。他停頓了一下,抱住他的槍托,舉起閃光灼灼的刺刀,衝到矮牆的那一面,轉過身子,拚力地朝著軍官的胸口刺去,由於用力過度,他的兩手抖動了一下,刺刀深深地插入到牆肚裡去,刀鋒侵入的地方,距離軍官的臂膀大約還有二寸到三寸光景。楊軍急得頭上迸出了豆大的汗珠,正要從牆肚裡拔出刺刀來,進行第二次刺殺,軍官卻頹然地倒了下去。楊軍吃力地把刺刀從牆肚裡拔了出來,頭比先前暈眩得更加厲害,他的體力似乎已經消耗完了,癱靠在矮牆上喘息著,好似剛才的敵軍軍官站立著的那個姿態一樣。

追擊敵人的秦守本在一個炮彈坑旁邊跌了一跤,膝蓋碰出了血,褲筒子捲到大腿上,傷處裹著紗布,攀著張華峰的肩膀,一拐一拐地走回到矮牆跟前。

他們扶著楊軍迴向陣地,在走了十多步以後,楊軍突然停止下來,說道:“把那個軍官弄來,他沒有死!”

“傢伙已經給我繳來了!”秦守本晃著嶄新的快慢機說。

“把他弄來,是個軍官,他還是活的!”楊軍堅決地說。

“不死,也快斷氣了!”秦守本還是不願意回去。

“我去!”張華峰說著,跑回到矮牆那裡去。

淤河的水,淤河兩岸發著油光的黃土,高高的白楊,一棵老白果樹,精心構築的守了八天八夜的戰壕和掩蔽部,戰士們含著眼淚和它們告別了!

戰士張華峰、金立忠、秦守本和彈藥手周鳳山四個人,兩天來,連續地向北走了一百二十里,僅僅在昨天的中午,倒在田野上的秫秸①叢子旁邊,為著躲避敵機的掃射,睡了三個鐘頭。

①秫秸就是高粱稈子。

秦守本感到十分疲勞,他的槍和米袋子全都壓在張華峰的肩上,就這樣,他還是走走歇歇,歇歇走走,隨時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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