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也見到斯碧洛本人。但結果卻大大超出他的預料。
侍者安排他倆就座後,立即俯下身來莊重地宣告:“兩位先生,今晚上特色菜。”科斯坦異常吃驚,迫不及待間,心怦怦亂跳起來。他看見對面的拉弗勒雙手放在桌面上劇烈地顫抖著。“這可是有點失常了。”他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個想法。你看兩個大男人,看上去既精明,又不失理智,怎麼變得如此猴急,像一對饞貓,等著別人把肉扔過來!
“正是它!”拉弗勒的說話聲使科斯坦大吃一驚,險些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烹調史上空前的輝煌成就!面對它時,它在你身上激發出來的情感使你無所適從。”
“你怎麼知道的?”科斯坦低聲問道。
“怎麼知道的?因為十年前我有過與你相同的無所適從的體驗。此外,除了失態,還輕而易舉地看到,人類面對肉食的誘惑時那種垂涎欲滴的醜態。”
“那麼這裡別的人呢?”科斯坦低聲問,“他們也會有同樣的體驗嗎?”
“你自己來判斷吧。”
科斯坦偷偷地看了看附近的桌子。“給你說對了,”他說,“至少覺得是在享受的人不在少數。”
拉弗勒的頭稍稍一偏,說:“其中有個人看來要大失所望了。”
科斯坦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在拉弗勒所指的那張桌子旁孤零零地只坐著一個白頭髮的人,他對面的椅子空著。科斯坦看了不覺眉頭一皺。
“可不是,對了。”他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壯實的禿頂漢子,說對了吧?我相信,這是兩個星期中他第一次沒來。”
“也許是十年中的第一次呢。”拉弗勒同情地說,“自我第一次到斯碧洛餐館就餐以來,不管是天雨天晴,也不管有災有禍,我從沒看見他不來。請設想,恰恰就在他破天荒第一次不來的時候,得知阿米斯坦羔羊肉就是這天的特色菜,他臉上是何等的表情?”
科斯坦不安地又看了一眼那空著的椅子。“真的是第一次沒來?”他喃喃道。
“拉弗勒先生!朋友!我很高興。非常,非常高興。別,請別站起來。我會有坐的地方的。”話音剛落,一張椅子就神奇地出現在桌邊他的身下。“阿米斯坦羔羊肉絕對是一大成功,是不是?這一整天我都待在那糟糕的廚房裡煨呀、燉呀的,親自監督那個蠢廚師,保證每個環節不要出岔子。這可是挺重要的環節,是不是?你的朋友並不認識我。是不是介紹介紹?”
他的這番話如滔滔流水,滾滾而來,只聽得科斯坦心頭激起朵朵漣漪,耳邊嗚嗚作響。他聽得如痴如醉,瞠目結舌。你看對方那嘴張得出奇的大,連綿不斷吐出抑揚頓挫的獨白,兩片薄薄的嘴唇,隨著每個音節的汩汩流出,蠕動著,扭曲起來。再看那隻扁平的鼻子,下方是一簇蓬亂的鬚毛,一雙眼睛遙向相隔,無異東方人的模樣,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閃閃爍爍;你看那柔軟的長髮從那不見皺紋的前額高高向後梳著——頭髮顏色很淡很淡,近似無色。那臉實在奇特,科斯坦一眼看去便有似曾相識之感,於是便絞盡腦汁,搜尋枯腸,可就是想不起到底是怎麼回事。
科斯坦正在觀察,聽到拉弗勒說話聲,回過神來。“斯碧洛先生,這位是科斯坦先生,他是我的好朋友和同事。”科斯坦站起來握住那隻主動伸過來的手。握在手中,只覺得那手暖暖的、乾乾的、硬硬的。
“我真高興,科斯坦先生。非常,非常高興。”只聽到他嗚嗚地說開了,“你挺喜歡敝處,是不是?我敢保證,你在本店會受到周到款待的。”
拉弗勒不禁咯咯笑出聲來。“可不是,科斯坦先生天天到這兒來就餐已經兩個星期了。”他說,“他對貴店可佩服得五體投地,斯碧洛。”
他的眼睛轉向科斯坦。“承蒙錯愛。你來這裡就餐便是我的莫大榮幸,我也用我的飯菜作為報答,是不是?我敢保證,這裡的阿米斯坦羔羊肉無與倫比,你過去怕是沒有嘗過這樣的佳餚。原料來之不易,烹調上該當花些功夫。”
從那張臉上可以看出,他像是遇到了惱人的問題,但是科斯坦竭力不予理會。“我曾想過,”他說,“既然你提到了那麼多難處,那何必煞費周章把阿米斯坦羔羊肉奉獻給了大家呢?確實,你這裡的其他菜已做得夠好的了,不愁壞了你的名聲。”
斯碧洛開心得心花怒放,笑得臉孔成了個大圓盤。“也許是心理問題吧,是不是?有人發現一個奇蹟,務必要與他人分享。也許只有看到與自己一起探索的人們明顯地表現出快樂時,自己才感到無上的快樂。也許——”他聳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