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部分(1 / 4)

小說:靜靜的頓河 作者:換裁判

葛利高裡把自己馬的腿拴起來,放開它去吃草,自己在近處的斜坡上揀了塊乾燥的地方躺了下來。

這道溝的向陽的斜坡上的嫩草比別處長得又高、又密。太陽蒸曬的淡淡的黑土氣味還不能把花兒已經開敗了的野紫羅蘭的淡淡的清香壓下去。紫羅蘭生長在撂荒的地上,從幹木草莖中鑽出來,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耕地邊上像鑲了一道花邊,甚至在石頭一樣堅硬的生荒地上去年的衰草中,用它們那淺藍色的、孩子般清澈的眼睛看著大千世界。紫羅蘭在這荒涼、遼闊的草原上結束了它們註定的生命極限,而來接替它們的鬱金香已經神話般地盛開在溝坡上向陽的地方,把紅色的、黃色的和白色的花萼開向太陽,清風把各種花香混在一起,把它們帶到草原的遙遠的地方。

在北面。斷崖遮掩的斜坡上,還留有往外滲著霧氣的厚厚的積雪層。雪層散發出陣陣襲人的寒氣,但是這寒氣使花期將盡的紫羅蘭飄忽。憂鬱,宛如久遠。珍貴的回憶似的清香更加濃郁……

葛利高裡大叉開兩腿趴在地上,用胳膊肘撐著身子,貪婪地凝視著陽光下煙霧繚繞的草原。遠處山崗上閃著藍光的古壘和在斜坡邊緣上流動的蜃氣他閉了一會兒眼睛,聽著遠處和近處雲雀的鳴聲。吃草的馬匹輕微的蹄聲和響鼻聲、馬籠頭的叮噹聲和風吹嫩草聲……他全身趴在堅硬的土地上,感受到一種奇異的、遠離塵世的安逸心境;這是他早已熟悉的心境。這種心境常常是在大難之後感受到的,這時葛利高裡就好像是重新看到了周圍的世界。他的視覺和聽覺彷彿都更加銳敏。先前不曾留意的事物,大難之後,引起了他的注意。現在他滿懷同樣的興致注視著一隻雀鷹翅膀呼呼地響著斜身飛著,在追逐一隻什麼小鳥、注視著一個黑甲蟲正緩慢艱難地在他——葛利高裡——撐開的兩肘中間爬著,注視著紫紅色的鬱金香迎風招展,炫耀著自己處女般的豔麗。鬱金香離得很近,就長在一個塌陷的田鼠洞邊上。只要一伸手,他就可以把它折下來,但是葛利高裡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滿懷著說不出的喜悅心情欣賞著小花和莖上挺秀的葉於,葉紋上殘留的晶瑩多彩的露珠。後來他轉移了視線,久久地,無所用心地注視著在蒼空、在廢棄的田鼠洞穴上空盤旋的蒼鷹……

過了兩個鐘頭,他們又騎上馬,打算在人夜之前趕到葉蘭斯克鎮那些熟識的村莊。

紅軍的偵察隊大概已經用電話把他們的行蹤通報了各地。他們到了卡緬卡村的進日處,從小河對岸迎面朝他們打來幾槍。像唱歌一樣的子彈嘯叫聲迫使福明避向一邊去。他們在射擊聲中順著村莊的邊沿馳去,很快就跑到了維申斯克鎮的牧場地區,泥溝村外,有一小隊民警企圖阻攔他們。

“咱們從左面繞過去,”福明提議說。

“咱們衝他們一下,”葛利高裡堅決地說。“他們九個,咱們五個。我們可以從正面衝出去!”

丘馬科夫和斯捷爾利亞德尼科夫都贊成他的意見。他們拔出馬刀,放開疲憊的馬,快跑起來。民警們沒有下馬,頻頻開槍射擊,可是後來並沒有迎戰,躲到一邊去了。

“這是一支沒有戰鬥力的隊伍。他們抄抄寫寫倒很在行,可是當真打起來,他們就不頂用啦!”科舍廖夫大聲嘲笑說。

等到追蹤他們的民警壓上來的時候,福明和其餘的人就且戰且走,向東遁去,就像被獵狗追逐的狼一樣:偶爾回頭嚎叫幾聲,幾乎連停也不敢停。在一次互射中,斯捷爾利亞德尼科夫受了傷。子彈打穿了他的左腿肚於,擦傷了骨頭。斯捷爾利亞德尼科夫疼得直哼哼,臉色蒼白,訴苦說:“打到腿上啦……又是打在這條瘸腿上啦……”

丘馬科夫身子往後一仰,可著嗓子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流出了眼淚,把靠在他手上的斯捷爾利亞德尼科夫扶上了馬,他還在笑得直哆嗦,說:“怪啦,他們這是怎麼選的目標?他們這是故意瞄準這條腿的……他們看到——一個瘸傢伙在騎著馬跑,心裡就想,來,咱們把他這條腿徹底打斷吧……唉,斯捷爾利亞德尼科夫!唉,真要命!……你的腿又得短四分之一啦……現在你還怎麼跳舞呀?這回我非得給你這條腿掘個一阿爾申深的坑不可啦……”

“住口,你這個嚼舌鬼!我現在顧不上跟你逗悶子啦!看在基督面上住日吧!”

斯捷爾利亞德尼科夫疼得直皺眉頭,央告說。

過了半個鐘頭,等他們從道道山溝裡鑽出來,走上一個斜坡的時候,他央告說:“咱們停一會兒,休息休息吧……我要包紮一下傷口,不然,血都要流滿靴筒子啦……”

大家停了下來。葛利高裡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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