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蓂見我淚水在眼眶裡轉來轉去的,忙安慰我說:“既然是重慶老袁大哥來的電話,那邊組織上會盡力照顧他的。只是現在重慶駐滿了軍警,劉湘派他的部下王芳舟和蘭文彬四處抓捕共產黨,要在那邊隱蔽下來很困難。我已經電匯了三十元錢去,還說只要病勢一穩住,就讓他們派人送回賽龍場你姐姐家。”
我一聽如夢初醒,連忙趕到二姐家,屁股還未坐得穩,玉璧就由重慶那邊派了六個人四支槍一乘滑竿送回來了。他頭上包了塊白帕子,面無血色,昏迷不醒。我想到二姐家既不安全又不方便,連忙又叫抬到彪子山寨上我叔父陳祝武家去。
彪子山寨,在一座小山樑子上,面臨渠河,修得倒也牢固。聽說當年鬧辛亥革命時,也是一個戰略要地,寨子裡的火藥庫裡,至今還藏著十二門牛耳大炮和幾千斤火藥。只是由於種種不便,後來許多住戶都搬下山來照顧自己的田土,寨子裡的房子很多都空著。寨裡寨外,一大半住戶都姓陳,也算是個陳家寨。叔父陳祝武,雖然知道我和玉璧都是“危險分子”,但一向對我們都極好,再加上這裡山高皇帝遠,又是個沒有油水的窮寨子,不大招惹風險,養傷是個極好的去處。
我們趕到他家裡,玉璧一上床,就一口一口地咳血。我問他感覺怎麼樣,他只是淡淡一笑,然後吃力地對我搖搖手,表示沒關係。我急壞了,連忙與叔叔商量,一邊派人去上馬寺請專治外傷的康和尚,一邊又叫人去請治吐血病的陳炳基叔叔。康和尚與我外婆家掛著親,我叫他和尚舅舅,他仔細看了玉璧頭上的槍傷,雙手合十地說:“阿彌陀佛,還好還好,沒傷到要害。”說著就開了處方,讓一直守在旁邊的陳仁勇去撿藥。
不一會兒,陳仁勇滿頭大汗地提著藥趕回來。和尚舅舅將藥搗成細末調上水,敷在玉璧的傷口上,然後和炳基叔到堂屋裡商量了一陣,對我說:“玉屏,你放心。玉璧是幹啥子的,我們心頭明明白白。剛才我和你炳基叔商量了,這兩天我們都守在這裡,只要不染風寒雜症,不出個把月,病情就會有起色。”
玉璧吃了炳基叔的兩副藥,咳血止住了,精神也稍好一些。重慶來的人休息了兩天,臨走時玉璧叫我拿了四十元錢與他們作路費,又託他們給老袁大哥帶了幾斤臘肉,還給一個叫周湯圓的人帶了五十元錢感謝他。我送走他們回來,看到劉鐵、熊堯蓂也來了,他們坐在玉璧的床邊,問東問西的。玉璧打起精神安慰他們說:“這點傷不算啥,事情沒幹完,回不了老家的。”
大家見玉璧的臉色好了一些,都鬆了一口氣。熊堯蓂問:“聽說那天我們的人和老百姓犧牲都很大,難道事先一點準備都沒有嗎?”
玉璧說:“準備倒是有的,事先也對學生和老百姓做了許多宣傳組織工作,就是沒想到劉湘、蘭文彬會這樣下毒手。”
接著,他給我們講了“三·三一”慘案的前後經過。
就在我下山去逼江豪元磕轉轉頭的同時,玉璧也接到上級的指示趕到重慶,並和老袁同志接上了頭。他彙報了山上的情況,老袁鼓勵安慰了他一番,告訴玉璧目前的情況有些變化,蔣介石已和帝國主義及四川的軍閥勾結起來,鬥爭變得更加尖銳複雜。老袁還說,調玉璧下山,是中共四川省委書記楊閛同志的意思。當時四川已成立了軍委,以楊閛公、朱德、劉伯承三人為委員,楊閛兼軍委書記,玉璧、劉伯承和參加順瀘起義的一批同志,關係都直接掌握在閛的手裡。三月二十七日,玉璧見到楊閛,對閛公說:“現在城市工作擔子很重,考慮到你原來在南京搞過學生運動,把你調下來,以教書為掩護,主要搞學運。山上的事情就交給劉鐵,待時機成熟以後你再回去。”閛還告訴玉璧,三天前(�露十四日),北伐軍攻下南京,英美帝國主義為掩護軍閥孫傳芳的敗退,炮擊南京下關,使千餘名和平居民傷亡。身為北伐軍總司令的蔣介石不但不提抗議,反而加快反共部署,已激起全國各界人士的公憤。我們決定“三月三十一日在重慶打槍壩舉行大規模的群眾集會,由於劉湘已公開投靠了蔣介石,估計會場將有特務搗亂,你現在要全力投入大會的籌備和組織工作。”
玉璧按照閛的安排,忙了好幾天,開會那天又忙著襖顯維持會場秩序。到會的各界人士群眾有萬餘人,維持會場的糾察隊不斷髮現有便衣特務混入會場,氣氛很緊張。約十一點鐘,主席臺的人和群眾團體差不多都到齊了,正要宣佈開會,會場的入場口突然響起槍聲。主席團的漆南燻連忙趨向臺口,企圖安定秩序,沒想到一群舉著刀槍棍棒的暴徒向他撲來。玉璧見勢不好,正要衝上前去,不想自己卻被一群亂兵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