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想到這裡,我突然覺得很恐慌。事情到了今天,我已經不可想象生活中沒有他,寧兒和即將出生的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決不能沒有了爸爸。我這個從來認為和所有女人不一樣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在面臨著這個問題的時候,有了和所有的女人一樣的感覺。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對還是不對,只是想起就哭,哭了好多次,最後橫下了一條心: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跟著他走到底!在我的生活中,不能沒有了玉璧,不管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跟著一起去,哪怕有一天會像楊閛的夫人一樣我也不後悔。而在這條路上,他也不能沒有我,他不能沒有我支援,沒有我陪伴,沒有我幫他分擔;他從事這種事業的能力、勇氣和決心,我也應該有,就像閛公的夫人一樣。
想到這些,我的心裡反而平靜下來。
幾天之後,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四川的大革命形勢和全國一樣,轉入了低潮。革命力量削弱了,工農兵學商都不“鬧事”了,軍閥們騰出手來,又忙於爭地盤去了,華鎣山區反而清靜下來。黎梓衛有一夥死對頭守著,暫時還回不去,我乾脆租下叔父的兩間房子,對外就說玉璧在上海得了吐血病,由我陪著在彪子山上養息。訊息傳出去,陳家的姐妹和往日的同學親戚們,紛紛給我送來枕頭被面帳沿門簾之類的東西,要我給她們畫上花呀朵的,拿回去繡花,尤其是那些待嫁的姑娘們,硬要守著我,畫好才走,逼得我常常晚上也不得消停。畫畫,尤其是畫工筆,是我平生的愛好,這些年來丟得生疏了,現在難得有了幾天空閒,趁著畫上幾筆,倒也是件好事。
這幾日,天氣極好,玉璧搬了張竹躺椅在院子裡,津津有味地看他的《水滸傳》。我正畫得興起,便將桌子抬到屋簷下,拿出幾幅白絹,畫張良拾靴,畫王充計獻貂蟬,還畫了一幅姜太公穩坐釣魚臺。我仔細地調色著墨,一筆筆地勾勒,正畫得廢寢忘食的,突然聽一陣狗叫。劉鐵和熊堯蓂走了進來,一見我就指著後面的兩個人說:“玉屏,你看是誰來了?”
我抬頭一看,走在前面的,是這次起義的策劃者之一杜伯乾,後面跟著的那位很年輕,我仔細看了一下,才認出來是金華新。金華新也是嶽池黨支部的,因為起義期間暴露了,便去了武漢,後來聽說在全國學生總會里工作。我連忙放下筆,一邊招呼,一邊進屋去張羅茶水。
待我出來,一行人正在看我的畫。但見那畫上溪水漾漾,修篁萋萋,一老翁正安詳垂釣,身旁倚著一男一女兩個童兒……杜伯乾一邊看,一邊點頭說:“好,好,好一幅姜太公垂釣圖!你們來看,這竹林的每一片葉,還有這老翁頭上戴的笠帽,肩上披的蓑衣,腳下穿的麻履……啊,還有這些山石水草,畫得多細,一絲一縷都清清楚楚。對了,你們再看,還有這些遠山,色彩調配得多好。那《封神榜》上不過寥寥幾筆帶過的渭水,被畫成了這水天一色、煙波浩淼的景色,足見作者其胸懷也。”
杜伯乾說著,越發感慨起來:“不容易啊不容易。我聽行家說,這工筆畫,即功夫畫。真得心細如髮,心靜如水,悟天地之靈感,觀四時之變化,才得融會貫通,看出真功夫來。玉璧老弟啊,你這夫人,以前只知道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今天見了,方知道還是有這般功底的一位丹青妙手!看這畫,真想不到幾個月前,她還在戰場上奔走闖蕩呢。”劉鐵聽了,一邊插嘴道:“豈止是奔走闖蕩!杜旅長,玉屏現在可不得了呢。她雙手打槍,彈無虛發,敢拿天上的小麻雀當靶子,雙槍隊裡的那些小夥子們都不敢小看她呢!”杜伯乾一聽:“哦?那不成了文武雙全的巾幗英雄了嗎?加上這生花妙筆,那穆桂英也不能望其項背啊。玉璧老弟啊,你要小心哦,若是再敢小看我們這位紅粉英雄,說不定哪天演一出《點將責夫》,四十軍棍下來,把你這個楊宗保的‘架子’,拆得一乾二淨的!”
他們東一句西一句地拿我開玩笑,滿院子哈哈聲衝破了天,驚得雀鳥都不敢在房頂和樹梢上落腳。卻不料熊堯蓂在一邊說:“我倒是記不清了,這姜太公身邊,哪來的一男一女兩個童兒啊?”
正說著,奶媽一手牽著寧兒,一手抱著才滿月的彬兒過來了。劉鐵看了一拍巴掌:“嗨,這不是那兩個童兒嗎?有意思有意思,你的這幅姜太公,把你一家人都畫上去了。”
杜伯乾和金華新這一來,就整整住了三天,每天都在開會。我就在外面畫畫,逗孩子,給他們看著。事後玉璧告訴我,這次會議由金華新傳達了剛剛在武漢閉幕的中共第五次代表大會的精神,決定把我們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放在宣傳發動群眾,在貧苦農民中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