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璧與我的交情是眾人皆知的,你逮到我一個羅平精,還有一個廖玉璧!你殺了我羅平精,我們還有無數不怕死的人,你抓得完、殺得盡嗎?”
嚴定禮黑起一張臉,結結巴巴地說:“這……這個不談,你們為什麼在外面亂搶人?”
羅平精又冷笑了一聲,說:“哼,你簡直是血口噴人。你說,我搶了誰家,搶了誰人,搶了你家么妹嗎?”“這個!”
嚴定禮氣得暴跳如雷,站起來把驚堂木狠狠地一拍,咬牙切齒地說:“打嘴!”
那些士兵就圍上來,用繩子去綁羅平精。他飛起一腳,踢倒一個士兵,雙手叉在腰間說:“媽的!你們要打?要打老子就打濫!”
嚴定禮又在桌上用力一拍說:“羅平精你這樣耍刁,不是土匪共老二是什麼?給你父親派的指名捐,為什麼不繳?”“前帳未清,新帳又來,我父親都被你們整死了,還拿什麼來繳?”
“你為什麼把槍送給廖玉璧,把穀子送給他的隊伍吃?”“我不送給他,你們還不是要搶去?送給他還有個人情,你們搶去,反轉來整我!”
“你為什麼……要跑上山去當土共?”
“啥子土共洋共的,我不懂。你們抄了我的家,還要通緝我,逼得我無路可走,我不跑上山去,還在家裡等死不成?”嚴定禮見他如此嘴硬,跺著腳大吼:“你要曉得,逮你的不是我!是軍部,軍部!”
羅平精下堂來,一路罵著回牢房,聲音震得瓦格子都像在抖:“你們大家聽著,說我羅平精搶人,是土匪,真是笑話!我羅平精三千多擔田土,歷來只有土匪搶我!我又不缺吃又不缺花的,還用得著去搶麼?……”
袁大娘正在我屋裡,嘆口氣說:“就是嘛,嶽池縣裡哪個不曉得羅大爺,羅大肥豬,大糧戶,他會去搶人?鬼話。”晚上,周輝同來了,說起羅平精,只是搖頭:“像他這樣一點都不肯下軟著,甚至不肯閉一下嘴,恐怕真的是沒辦法救了。”還說羅平精今天下堂來,看見他家裡的人,就說:我是活不成了,莫把我的錢拿去跟軍閥辦交涉,我還有大用場。我死了你們不要收屍,讓大家都來看他們的罪惡……“剛才嚴定禮還跟我說,他當了這多年的官,審過也殺過不少人,沒見過羅平精這樣豪氣的。還說這些人也真怪,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沒錢的,怎麼一跟共產黨沾了邊,就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這樣輕……”
正說著,袁大娘捧了一捧銀元走進來說:“陳先生,這是羅平精叫我給你送來的。我說你吃素,不用錢。他說:”吃啥子素哦,我曉得,你給她拿過去,就說是我叫你拿的。‘“
我心裡直是叫苦:羅平精你好大意啊,叫管獄婆給我送錢來,不是暴露了我們之間的關係嗎?我說:“袁大娘,你給他送過去,說我有錢用,叫他注意身體。”
不一會兒,袁大娘又來了,她說:“羅平精多心了,問你為什麼不要他的錢。又說,不要錢,叫我給你買成東西。”我無可奈何地把錢收下,順手給袁大娘兩塊。
袁大娘接了錢,低聲問我:“羅平精和廖先生很好?”我說:“是呀,他們過去是同學。”
我找了個機會告訴陳亮佐:“叫羅平精不要叫管獄的送東西來,我的案情這麼重,會牽連他的。還叫他不要光罵人,在這裡罵沒有用,還不利於我們為他做工作。”
亮佐說:“我都跟他說過了,他說沒有想這麼多,只想給你錢,可能對你有幫助,還說自己反正是活不成了,都是沒聽大哥的話,死得太憋氣,罵一罵心頭才好受。”亮佐嘆了口氣說:“羅平精這個人,啥都好,就是太魯莽。”
又過了兩三天,監里正在吃早飯,忽然來了一隊兵,徑直往男監走去。我立即放下碗筷,把耳朵貼到牆洞邊,先聽見開鎖的聲音,又聽見牢門嘩地開啟了,一個人高聲喊道:“羅平精,給你道喜!”
羅平精一下子跳起來:“道你媽的喜!老子曉得死期到了!給老子把腳鐐砸了,讓老子自己走!”
接下來是砸腳鐐的聲音,一群人擁著羅平精走出了牢房。我連忙撲到牢洞口,只見羅平精在牢門口站住,對管獄的李老堯說:“莫忙,我有個親戚在女監裡,我要去看她一下。”說完用手扒開一個兵,向我的牢房走來。
我看著他,心裡難過極了,悶了半天,竟說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羅大哥,今天脫法了。”
他搖搖頭,說:“脫什麼法喲,玉屏,我死了不足惜,只是……”
我覺得鼻子發酸說:“羅大哥,你有什麼事,儘管說。”他抬起頭來,眼圈有點紅,說:“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