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林家會用如此粗野直接的手段……
不對,這樣不對……
他甚至沒有去想林楠到底有沒有本事打斷他的腿……他只是想,如果斷了腿,如果斷了腿……
只是想想,他就覺得骨子裡面發冷,就覺得暗無天日……
他沒有林楠這樣逆天的才華,如林楠一般的才華,莫說是斷了腿,就是沒了腿,只能坐在椅子上,皇上也樂意用他……
他沒有林楠這樣顯貴的家世,如林楠一般的家世,就算仕途成空,也有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等著他……
一輩子待在陰溝裡……如果瘸了腿,如果瘸了腿……
他覺得渾身被無名怒火焚燒——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他好容易才重新找到了生路,又要被他隨隨便便的摧毀嗎?
他不是讀書人嗎?他不是才子嗎?讀書人的事,不是應該用讀書人的辦法解決嗎?!他不是應該和他在詩文上決個高低,在科上一爭勝負嗎?
虧他還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憑什麼這麼粗野?!
憑什麼?憑什麼!
他氣的渾身發抖,也嚇的渾身發抖……以至於被林楠一掌拍在肩頭的時候,嚇得差點跳了起來,勉強保持面上的鎮定,驚魂未定望向林楠,便見林楠一抱拳:“顏解元,保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顏逸總覺得那一聲“保重”裡,藏了些別的什麼讓他不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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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好容易走出店外,擠上車,衝出人群,才覺得鬆了口氣——這半日,累死他了,最可氣的是,他累死累活的,也就和一個不知所謂的傢伙吵了頓嘴……不過,他爹應該沒這麼無聊吧?
“大爺,你剛剛說的那個……”林全用手刀比劃比劃,道:“要不要小的……”
林楠淡淡一笑:“找人問問他,要左腿還是要右腿。”
林全應了。
林楠道:“不要真的下手,今兒的事,該知道的都會知道,若是當真打壞了舉子,要挨板子的。”他爹護短,斷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可是皇帝老兒肯定要拾掇他一頓,還是算了。
林全應道:“知道了!放心吧爺,論嚇唬人,小的有的是法子,保準讓他在會試前休想好好睡一覺!”
這次領會的還挺快的嘛!
林楠嗯了一聲,閉上眼睛假寐,正半睡半醒之時,耳中聽到林全驚呼一聲:“大爺,蕭韻!蕭韻啊!您這次合韻了!合韻了啊!”
林楠抬了抬眼皮,無語。
第110章 (蟲)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陳蔚然將手中的宣紙撕得粉碎,狠狠摔在地上:“林楠!林如海!”
管家低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出;眼睛盯著地板,正好看見從腳邊飛過的碎紙片上;上寫著“她在叢中笑”幾個字,不由頭皮有些發麻。
怪只怪林郎這兩首詞實在寫的太好,傳的太快,此刻已經傳遍了京城;相信不久的將來;還會傳遍整個天下,所以相應的;那番“甘為俗人”的論調,也將為世人所知……
林楠的兩首詞和一番論調;等於是拍了天下所有官員以及一心科舉的學子們的馬屁,讓他們瞬間覺得自己高大了許多,連腰桿都挺的更直了——看誰還敢說自己熱衷於功名利祿;俗不可耐?爺我俗的光榮,俗的偉大!
是以這首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大昌的上層傳播著;是以林楠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已經為自己贏得了強悍的人脈——試想,一個以林郎詩中紅梅自詡,書房中掛在“卜運算元”字畫的官員,見了林郎當面,豈能不照拂幾分?
只可惜這些人脈中,並不包括陳蔚然……不為別的,朝中若論孤芳自賞,舍陳蔚然其誰?他向來清高自詡,自比為濁世中的清流——可林楠這兩首詞,一番話,將他活脫脫的變成了一樁笑話……
“不過能寫幾句歪詩,便自稱才子!一個一身銅臭,在江南為了幾兩銀子整日同人勾心鬥角,一個乳臭未乾,看看上京來都做了些什麼事?冰嬉、水泥、瓷磚,這是讀書人該做的事嗎?簡直是不知所謂……”
這番話,他掛在嘴邊很久了,不管是在府上,還是在衙門,類似的話不知說了多少,他自覺自己這番話,說的是坦坦蕩蕩光明磊落,帶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但現在,這些話,卻像一記記耳光,怎麼揮出去的,就怎麼抽了回來,抽的他臉上火辣辣的痛。
“好,好……好得很!好……“
“老爺老爺!”陳蔚然話